無論那是什么。
殷朝的宮宴通常是從中午開始。
有資格入宮、收到了邀請的朝臣宗室們一早就入了宮,在宴會正式開始之前,還得先拜見皇帝,命婦們則是得先往各宮拜見宮里的娘娘們。
等這一波的朝拜完了,他們才會到宴廳里去,找到自家的位置坐下。
而被長輩們帶入宮來的年輕人們就沒那么嚴格,只需要拜見過貴人們,就可以去御花園里賞燈猜燈謎,因殷朝的男女大防并不是很嚴格,說不準還能成好幾段姻緣呢。
在原主的記憶里并沒有前頭幾年中秋宮宴的記憶,也許是因為他太小了,沒記住,也許是因為商皇后不肯讓自己的寶貝兒子過早地出現在朝臣世家的視野之中。
待沈徽吃完了,殷盛樂才想起來告訴他“臨川侯昨晚就告病了,今天大概侯府的都人不會過來。”
沈徽聞言稍作沉默“世子也不來么”
“額”殷盛樂撓頭,沈徽探身過來給他摘走嘴角的一點菜葉子,小豆丁臉上有些泛紅,“昨晚阿徽你睡著之后,那個什么,臨川侯入宮,本來說想先見見你的,但是被我給打發回去了,然后、然后你那個弟弟在御殿上口出狂言,把你祖父氣狠了,他一開始不知道你是被傷了右手,起初還想給他們求情來著。”
其實就算臨川侯知道沈徽是傷了手,他的第一反應也肯定是要給二孫子求情,奈何他被真相沖擊了一時半會兒回不過神,后面又有沈德大膽自曝,成功地把臨川侯氣得險些厥過去,這才終于讓他下定了決心。
“那小胖子說了很多不好的話,差點兒把臨川侯氣倒,然后他就說要廢臨川侯世子的位份,改立你為世子。”殷盛樂避過了沈德的污言穢語,說,“我爹爹已經答應了,說是等宮宴過了,就下明旨。”
他小心地觀察沈徽的神色,果不其然,小男主為不可見地蹙了一下眉,眉尾也彎落下來,看上去是傷心了,還有些隱隱約約的不耐,但他嘴角依舊是向上揚起的“多謝殿下告知。”
“你當了世子,將來那些人就都要看你的臉色過活,他們再也欺負不了你了,阿徽不開心嗎”殷盛樂心里有些不安。
沈徽搖頭,道“臣沒有不開心。”
“可你都擰眉毛了。”殷盛樂抬手對著空氣戳戳。
沈徽眉間多了一抹詫異,他從小就學著該怎么笑,該用那種笑容,才會讓人看不出自己的軟弱,才會讓他們覺得自己足夠謙卑,沒有威脅性這能避免很多麻煩,也免去很多苦頭。
裝著裝著,他都習慣了時時刻刻臉上掛著溫和寬厚的笑容,就算心里有什么別的情緒,旁人也鮮少能看出來。
對他敵視進了骨子里的柳氏看不出,只當他被責罰得怕了,懦弱了,不敢與她爭鋒;沉迷酒色的父親也看不出來,或者說他眼里除了美酒美人,就從沒有過這個亡妻留下的孩子,或許還巴不得沈徽早點去死,好給他的嬌妻愛子騰出繼承人的位置。
連祖父,都沒法看出自己掩藏的情緒。
在他眼里,大概自己就是一個脾氣頂頂好的,溫柔、寬容,知道進退的孫兒。
這些人都不知道,在無數個冷寂的黑夜里,沈徽也是用力地磨咬著牙齒,才將那些不可輕易顯露的痛恨壓在心底。
他不自覺地抬手摸著自己上彎的唇角“臣的表情很不開心嗎”
“倒也不是。”殷盛樂拿小胖爪子摸著下巴,“我就是覺得你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