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的語氣立馬變得柔和起來“大半夜的,出去玩也不帶個燈,萬一摔著了可怎么好”
變臉的速度令人嘆為觀止。
殷盛樂悄悄觀察這對皇室有名的恩愛夫妻的相處情況,若有所思地又看向沈徽,小聲呼喚“阿徽,可要到空曠處走一走”
沈徽沒有立馬回答,而是頓了片刻,才慢悠悠地從他的喉嚨里逼出幾個僵硬的詞語“臣很好,不必了,多謝殿下。”
他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實在太過生硬,便緩了緩,又放松了聲調地補充道“若殿下心中不快,莫要憋著,去走走,散散心神也是好的。”
有些話眼下這場景倒是不方便對他說,殷盛樂覺得有點尷尬,他咽了咽嗓子“我也沒事兒”
千言萬語都斷在此處,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說下去。
眼睜睜看著沈徽唇角的笑容重新變得克制而虛假,周身仿佛又套上了一層名為“疏遠”的殼子,用來掩蓋他心底的無措慌亂。
殷盛樂借著黑夜與寬大衣袖的遮掩,緊緊地攥住了他。
迎著夜風走過來的這一路上,沈徽的手指尖又重新變得冰涼,跟殷盛樂熾熱的掌心格格不入;過勝的熱度終于把沈徽的神智從恍惚中燙醒了。
他立馬就要將自己的手從殷盛樂手里抽出來,然而殷盛樂牢牢地抓著他,將自己的五指擠進他的指縫里,死死扣住。
沈徽抬頭。
在兩人身后,有宮人掛上了一盞昏昏黃黃的燈,殷盛樂逆著燈光的臉孔邊緣打上了一層細細的金線,而他的眉目全部隱藏在黑暗里,只能隱約地瞧見他上勾的唇角,挺拔的鼻梁。
沈徽突然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懼怖。
在與七殿下相處相伴的十年里,他見過無數次這個少年或是暴怒,或是陰狠的模樣,但殷盛樂的這些負面情緒往往都是有意地避開了他去的,留給沈徽所需要面對的,更多的是一個需要人安慰,需要人支持,沒有長大的孩子。
沒有半點的危險性。
可在這寒冷的夜里,被黑暗所遮蓋的角落,在兩人交疊的袖子底下,扣在手上沉重的力道,這一切的一切,都叫沈徽心底生出來無限的懼怕,仿佛那從來都只在自己面前溫柔的大貓,終于再也按捺不住與生俱來的野性,在黑夜里露出他嗜血的獠牙與利爪,瞄準自己的脖頸。
他生來頭一次有如此清晰的,成為了某人的“獵物”的錯覺。
“殿下。”沈徽的聲音帶著哀求。
殷盛樂扣死他五指的手上力道不由得一松,但很快他又更加用力地握住“讓我靜一靜。”
少年轉過臉,俊朗的眉眼被暖色的燈光照亮了,他笑著,與從前沒什么不同,甚至更加地溫柔可親,仿佛藏在袖子底下的逼迫與強制都是不存在的,殷盛樂低沉的嗓音此時顯得溫柔極了“突然地動嚇了我好大一跳呢,幸好有阿徽你在,見到你不怕,我也就不覺得害怕了。”
好似是撒嬌一般的語氣,輕快中帶著些甜膩的滋味。
他卻沒有放松自己手上的力道。
殷盛樂很怕萬一自己松了手,沈徽立馬就要逃開。
大概他自己在某個地方與這具身體的主人是相通的,對于想要的人或者物,必然是死拽著不肯輕易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