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雪原一片空寂。
今年西北草原上的大雪已經足足下了一個月,厚厚的積雪將草原人的騎兵徹底地困在了部落里。
從急速降溫的時候,這些草原人就糾集了軍隊,對著黑石城極其周邊地區發動劫掠,然而大殷的西北軍將整個防線守得死死的,哪怕草原人的騎兵兇悍無比,也鮮少能在兩軍的交戰中撈到太多好處。
他們不懂得耕種,逐水草而居,若牛羊養得好,那今年的深冬也不會難過到哪兒去,然而可惜的是,在今年的秋天,草原上的牛羊爆發了一場疫病,迫使草原人們不得不為了活過這個冬天而向著殷朝揮起彎刀若搶不來糧食,橫豎也逃不過一個死,還不如搏一搏呢。
從前朝開始,草原人跟中原人的關系就不怎么好,和睦時能牽著牛羊在黑石城下擺出十里長街,一轉頭卻又會騎上戰馬對著昨日還熱絡交易的人揮舞屠刀。
“這雪下得越大,草原人就會越兇殘。”一個身形高大,留著一圈絡腮胡的男子穿著涂黑的輕甲,皮甲的邊緣冒出些絨絨的皮毛,他從地里抓了把雪放進嘴里嘎吱嘎吱地嚼了幾下,“不過再過上十天半個月的,他們就神氣不起來了,起碼能安靜到明年春末,雪都化開的時候。”
絡腮胡男身后跟著一個十人的小隊,身上都穿著深色的皮甲,在沒過膝蓋的雪地里艱難前行著“其實黑石城那邊跟更北邊的情況比起來已經好了不少了,草原人每年都要凍死許多,有的時候,咱們派出去的斥候不是遇上敵人了回不來,而是”
他停頓了片刻,往自己身后的某個方向看了一眼,才繼續說道“情況最糟糕的時候,就連黑石城里頭也凍死過不少人,柴火又不夠用,不過今年多虧了阿七你帶著司造營搞得那個什么土炕和蜂窩煤,土炕暖和,蜂窩煤抗燒,兄弟們今冬過得暖和,可都多虧你了。”
“李大哥可別夸我。”“沈七”殷盛樂身上也是和他一模一樣的打扮,“大家都知道,我是南方人,最受不得凍了,才在這上面多花了些心思而已。”
“何況大家都是同袍兄弟,這些東西只要能真的幫上兄弟們的忙,我就開心了。”他的膚色比剛剛來的時候變得深了許多,眉目也長得更加硬朗英挺,肩膀寬闊,長臂有力。
仿佛從那個嬌養在皇城里的小少年的身體里躍出來一只矯健強壯的黑豹。
“沈兄弟太客氣了哈哈哈”殷盛樂身后一個壯漢往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把,“我們來這兒這么多年了,也沒能想出來這么好的法子取暖,還是你們讀過書的腦瓜子靈光。”
先前那個絡腮胡男人,也就是李武毅的大哥,李風息跟著樂起來“你說話總是文縐縐的,我聽我家老二說,你還有個哥哥,是個讀書人,還是幾年前的探花郎”
“倘若李大哥說的,是瘦巖縣的沈縣令的話,那確實是我的哥哥,沒錯。”殷盛樂黝黑的雙眼上頭,兩道利劍一樣的濃眉頓時飛揚起來。
瞧他滿臉得意的模樣,李風息捋著胡子,夸道“你們兄弟兩個,都是能人啊。”
沈徽在瘦巖縣多次實驗后燒出了瓷,在殷盛樂剩下不多的化學知識的幫助下,將原本的白瓷燒成了五顏六色的彩瓷,無論是大殷內部,還是周邊的小國、部落,都對這種色彩艷麗的瓷器十分歡迎。
如今的瘦巖縣已經不再是殷盛樂剛剛來北邊時見到的那副窮酸模樣了,外出闖蕩的年輕人們也漸漸回鄉發展,那座晃晃悠悠似乎隨時都會倒塌在寒風里的縣衙也徹底地修整一新,就連喬知新等幾個窮兮兮的捕快現在也都有了體面模樣。
王二狗子和趙三都已經成親了。
這大半年的時間里,沈徽拿著賣瓷的錢把瘦巖縣從頭到尾都翻修了一遍,還向朝廷申請建立了驛站,蓋起酒樓茶館,成了往西北方向去的旅人行商以及軍隊最常落腳的地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