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
江修嶼掛斷虞青陵的電話,輕手輕腳地走向床邊“阮阮。”
他放低了聲音,取出了阮陽身上的溫度計,看到度數后眉頭便緊緊皺在了一起。
39°。
“阮阮,你發燒了。”
他湊過去,把手探到阮陽額頭上,細密的薄汗沁著點點濕意,之后便是滾燙的灼熱。
而床上發著高燒的人,此刻一張清致的臉龐正泛著微紅,唇間干涸,她緊緊蹙著眉,唇瓣微動,似有囈語從口中吐出。
“不”
“不可以”
“阮阮”
江修嶼蹲下身子,攥緊她的手貼到自己臉上“你說什么”
身下的人卻沒有因為他的呼喚有半分清醒,仍舊是渾渾噩噩的,方才的囈語十分平靜,可就在剛剛,卻仿佛陷入了噩夢一般,語氣忽地急促了起來“不要不要去”
“不要死”
“阿迎不要死”
“阿迎”
最后兩個字,她喊的嗓子沙啞,喊的撕心裂肺,語氣里裹挾著無盡的絕望。
江修嶼瞳孔顫動,他離得近,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她夢中喊的名字。
阿迎
那是誰
他整個人都恍惚了一陣,緊緊抓著掌中險些滑落的手,看到她好像終于熬過了那場噩夢,悠悠醒轉過來。
眼前蒙了一層水霧一般,看不真切,阮陽努力了很久,很久,才慢慢睜開眼睛,她又夢到了六年前那個雨天,那個在雨天里死在她手中的阿迎。
阿迎
眼角一滴淚緩緩流下,滾燙又熾熱,灼燒著她的寸寸皮膚,將她的心也燙的沒了知覺。
她殺了阿迎,那是她一輩子都不能洗脫的罪責。
恍惚間,一只大掌撫上了她的臉龐,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滴。
阮陽下意識地抓住那只手,像是抓住生死之際的最后一縷希望
不知道為什么,這種感覺真的好熟悉。
剛剛在夢里,最后一刻,她被逼仄到高高的懸崖上,下面是汪洋大海,浪花拍打著海岸,像是死神的呼喚。
她無路可走的那一刻,就是這樣一雙有力的手拉住了她,救了她。
“江修嶼”
她哭著擁向他的懷抱,那里溫暖又寬厚。
“我在。”
江修嶼順勢把懷里的人抱緊,輕輕拍著她微微顫抖的后背,低聲安慰,“那只是夢,別怕。”
阮陽咕噥著應了聲,俯在他肩上。
可是她心里卻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夢。
那是會讓她一輩子都活在內疚中的夢魘。
“你發燒了,阮阮。”
江修嶼又攬上她的腰,把人往上抬了抬,讓她可以靠著床舒適一些,這才繼續說“我要去給你買藥,自己再睡一會兒,好不好。”
“不好”
阮陽難得任性一次,卻是用在了這時候。
她雙手無力,卻也緊緊地箍住了江修嶼的手,一雙墨瞳里黑白分明,卻又暈染了一層水霧,濕噠噠的,就那樣盯著他,聲音喑啞“江修嶼,你別走”
這般情況下,江修嶼哪敢離開。
他大概猜到她夢到什么了,畢竟只有涉及到六年前那事的時候,她才會如此失態。
大掌撫在難得溫順的女孩頭上,江修嶼順著她的話低聲開口“好,我不走,留下來看著你睡。”
“睡吧。”
他又把她的身子放平,掖好每個被角。
等她睡著了,自己再去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