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小跟在錦心身邊照顧,自然心細,這會又斟了一盞香欒蜜,本來想奉上,又念著等會還要喝藥,便只遞給錦心叫她捧著暖手,一面苦口婆心地道“姑娘聽話,先不喝,若是這會甜了嘴,等會喝藥便難了,稍后再喝,用過藥好甜甜嘴。”
“繡巧你好生絮叨,跟我姥姥似的。”錦心碎碎念著,小桔子腿是真快,其實藥也不過在樓下廊子里的爐子上溫著,她不敢耽擱,快步捧來,還是溫溫熱的。
錦心喝藥不麻煩,她每天做夢,每在夢里會一回閻王,白日里喝藥就更添一股狠勁。
也是奇了怪了,別的有用的十記不住,可偏偏病死那一段,每每溫習,必能牢記心間,如今循環往復,已經深刻入靈魂,只怕此生也不能忘。
可惜卻無人能夠分享當年做第一場夢就是夢到大錦心病亡,彼時年少無知,對著徐姨娘盡數抖摟出來了,被徐姨娘敲了兩下爆栗子,扣了半個月的甜糕。
頭疼倒不要緊,心痛得很。
錦心撇著嘴胡思亂想著,看著那一碗漆黑冒著熱氣,散發著古怪難聞氣味的湯藥,才巴掌大的小臉上寫滿了嫌棄。
藥碗里有個小勺,繡巧拿起勺子在藥碗里攪了攪,因盛出來時候久了沉下去的藥渣浮起,錦心心里更添嫌棄,小臉都皺出包子褶了,咬著牙惡狠狠地去端藥碗,一鼓作氣直接悶了。
“哎喲,叫我瞧瞧,誰家孩子啊,這小臉都皺成包子了。”徐姨娘手里捧著個精致的小木盒,笑瞇瞇地站在門口望著錦心,哄道“沁兒乖,好生喝藥,咱們身子就好了,身子好了就不必喝藥了。”
繡巧服侍著被藥苦得目光呆滯面無表情的錦心漱口,徐姨娘走過來坐下,打開手里的盒子,露出里頭滿滿當當的新奇蜜餞,都是江南沒有的樣式,氣味也極為香甜,甫一打開,竟然將頗為霸道的藥氣沖散了些。
錦心看著那些蜜餞,總覺著隱隱有些熟悉,又說不出在哪見過。
她發呆的時候,徐姨娘已經用小銀簽子扎起一塊蜜餞遞到錦心嘴邊,笑道“看箋子,這個應是霜頂蜜桃,你爹爹尋來的,從前倒是未曾見過,聞著味兒不錯,沁兒嘗嘗”
錦心吃著蜜餞,逐漸感覺自己那麻木的舌頭恢復知覺,吃下一整塊霜頂蜜桃之后,便感到嘴里甜津津的,沒有那股子又苦又澀又沖人。
等認真回味蜜餞滋味的時候,就更就著這蜜餞熟悉了,聽徐姨娘這樣說,下意識地便道“這霜頂蜜桃是內廷司尚食局特制的蜜餞,素來只供內廷并恩賜近臣,爹爹能搞來也是用了心思的。”
徐姨娘微怔,“沁兒你怎么知道這個”
是啊,我怎么知道這個
錦心認真想了想,沒想起來,自己也一頭霧水的,最終還是隨口扯了個理由說“二姐姐說的,許是婉表姐來時說給她聽的。”
徐姨娘輕笑“你婉表姐在趙老夫人膝下養過幾年,趙家大爺如今任戶部尚書,天子寵臣,她知道倒是也不足為奇。”
“是呀是呀。”錦心嘿嘿笑著,心里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