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遣人去打聽過她。”徐姨娘搖了搖頭,沒說什么,只嘆了一句道“選她也好,選一個太精明的,我怕你拿不住她,看大姑娘當年在那嬤嬤手里可吃了不少苦頭,后來還不是太太提點,才拿住腕子把回屋里的大權。”
這些嬤嬤是長輩派來教導姑娘禮儀的,本就占著大義,若是直接橫眉冷對尖酸刻薄倒是好說,可宮里出來的,有幾個是那樣的蠢人呢
徐姨娘從前想著多半是府里指來的,那也好說,她不怕拿不住個嬤嬤,可偏生是從宮里出來的,宮里出來的到了一介商賈人家,能不傲氣嗎
此時就盼那個錢氏不精明卻也不蠢,別把盛氣凌人寫在臉上,鬧得大家難堪。
回屋里錦心與婄云說起這事來,只是想笑,如今徐姨娘與繡巧都把尚未入府的錢嬤嬤當洪水猛獸似的,生怕她生事,恐怕盧媽媽心里也不安穩。
婄云往錦心檀木包銀的泡腳盆里添了些熱水,笑道“這是難免的,早晨我聽盧媽媽說了兩嘴,大姑娘身邊的教引嬤嬤當年可不安分,活生生是過了兩個多月才被大姑娘拿住。如今瞧她唯大姑娘馬首是瞻的樣子,還真看不出來。”
“這府里只有一點,無論什么事情是瞞不住人的。總是這些人在這兒,多少年的陳年往事,到了該出來的時候就是會翻出來。”錦心泡的是婄云配好的藥方,能驅寒活血,藥氣也不算很重,清清淡淡竟還挺好聞的,她也未覺不適,倚著憑幾流露出有些享受的神情,一邊嘟囔道“這是母親在提點三姐和我、梅姨與阿娘和周姨娘,不然如今秀嬤嬤安安分分的,底下人把這件事翻出來做什么”
婄云伸手進去試水溫,覺得還算合適才放下心,聽了這話笑道“這幾位教引嬤嬤到底不比尋常婢仆,是從外頭聘請進來的,又是從前在宮中服侍的,來了是想做老師而不是想做奴才,腰桿子自然硬實有底氣鬧。”
錦心歪頭看她,過了一會笑了,“管她什么趙錢孫李,是不是宮里出來的,有你我就不怕。”
“好,有奴婢在,姑娘只管每日開開心心的,凡是都有奴婢呢。”婄云笑盈盈地抬眼望她,錦心又笑了,“全都靠你,像什么話呀你們照顧我,我保著你們。”
“好。”婄云點了點頭,又過了一會,掐著時間撈出錦心的腳來擦干,麥穗進來端水盆巾帕,婄云去凈了手,又取了一雙針織絨的襪子來,一邊絮叨著“奴婢知道入寢時您足上穿著東西覺著不舒服,可這天兒愈發冷了,屋里點著炭盆子也不足夠,還是穿雙襪子暖和。”
錦心就聽著她絮叨,那邊繡巧又帶人捧著水盆毛巾香皂牙刷等物過來服侍錦心洗漱,最后挖了一指頭茉莉漚子給錦心涂在臉、手上,囑咐“姑娘睡吧,今兒婄云值夜,明兒一早我燉了蜜棗銀耳羹來給您,要過生辰了,可不能沒精神啊。”
錦心有些迷迷瞪瞪的了,眼睛黏黏糊糊睜不大開,到底人小,身子也容易疲累,又被婄云與繡巧輪番念叨著,腦袋往枕頭上一靠,很快睡了過去。
次日是她的生辰,她打小身子不好,文老爺怕留不住,不敢給她大辦,但每逢她生辰,必然要往廟里添許多香油錢,每過一次生辰多點一盞長明燈,這都是舊例了,文老爺照例吩咐自己的心腹去做,然后也沒出府巡視鋪子去,先到了正院,等錦心過來磕頭。
錦心這一日可忙得很,先要給文老爺、文夫人磕頭,領了禮物回到屋里給徐姨娘磕頭,再給乳母盧媽媽磕頭,駱嬤嬤領著她屋里的大小丫頭們給她請了安,因她年紀小,徐姨娘不許眾人跪她磕頭,怕折了福氣壽數,這會便只道萬福禮。
文從翰親自將禮物送來,是一只質地極好的藍田玉雕琢而成的小兔,拇指大小,玲瓏可愛,能用銀鏈涮起做墜子的,另有一套文房四寶,錦心見了小眉毛一皺,文從翰心覺好笑,揉揉她的頭“明年就要開始讀書了,可不許再任性撒嬌,好生學習,與姐姐們學學,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