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被她這樣半是抱怨半是嗔怪地說了一句,見她有了些微精神頭,婄云到底又松了松心,走到外屋去打開門對外吩咐道“請閆大夫過來一趟,給姑娘煎一碗定神養心湯來,叫繡巧先別忙吃的了,斟一盞紅棗湯快些過來,遣人給姨娘傳話去,就說姑娘夢里魘住了,早上難受得緊。”
吐血的事她一字沒提,這會要是直接說出去,傳到外頭恐怕就不知傳出什么了,沒準在府里一干人嘴里錦心都要沒了,不說府里的謠言,這樣傳話過去,徐姨娘聽了也會害怕,不然暫時不談,等徐姨娘過來再說。
見她十分鎮定的模樣,院里人本來沒當有什么,麥穗、小嬋幾個端著水盆毛巾等物進了內屋,才見到錦心身前嘴角明晃晃的血。
“哐當”一聲,麥穗手里的銅盆直接掉在地上,熱水灑了一地,小嬋腿都軟了,唯有小玉還算鎮定卻也嚇得不行,三人慌里忙慌地上前,卻又手足無措,站在窗前不知該做些什么。
婄云吩咐道“麥穗你再端一盆熱水來、斟一盞溫水給姑娘漱口,取一床干凈的錦被來,被子在西耳房箱籠里,小嬋你去取來,小玉去更衣間里給姑娘取一套干凈的寢衣換上。”
她一開口,三人頓時如得了主心骨一般,忙不迭地去辦了,這會盧媽媽剛進院門,聽到動靜不對急匆匆地闖進來,駱嬤嬤與錢嬤嬤一同從后院過來,聽到聲音不對忙加快了腳步。
“我姐兒啊這是怎了”盧媽媽嚇得聲音都變了,渾身都在發顫,駱嬤嬤面色大變,婄云連忙安撫道“一口淤血,吐出來也無妨,現在先不要聲張,傳出去叫人以為咱們姑娘怎么了呢。”
駱嬤嬤正上前查看錦心的狀態,聞言轉頭看婄云一眼,她本已微微定下心神,這會看向婄云,倒是有些贊許的神色。
饒是婄云如此小心,也攔不住外頭人撲在窗根底下看熱鬧,錢嬤嬤慌了神,道“哎喲喲,這種事情哪里能瞞啊,府里的大夫靠譜嗎我常聽人說金陵城也有幾位乞休回來的老太醫,怎不請來給姑娘瞧瞧。這還是得告訴老爺太太才是,老人都說少年吐血1”
“嬤嬤慎言”婄云柳眉一豎,厲聲道“您得想清楚您現在是站在什么地,又要說什么話”
盧媽媽方才心本冷了半截,嚇得渾身發抖都不會動彈了,聽了婄云的話才微微定住神,這會又聽錢嬤嬤的話,憤憤地看她“你快住口吧”
駱嬤嬤見錦心還有些精神,說話的氣力雖然不足,倒還算鎮定,虛弱但眸光極亮并非渙散無神,便放下一般半的心來,這會也不欲與錢嬤嬤多掰扯,只轉過頭,目光冷冷,口中客客氣氣地道“錢嬤嬤出去歇著吧,姑娘這里有我們呢。人多了姑娘也嫌煩亂。”
言罷,也不看錢嬤嬤,又與盧媽媽、婄云道“老姐姐你定一定神,這院子里得有人拿得住才是,姑娘病了,你是姑娘的奶媽媽,你該立起來,免得叫院里的人都亂了陣腳。這事還該與老爺太太說才是,不過得叫個口齒清晰的人去,外頭那群都亂成慌腳雞了,去了不定成什么樣。”
盧媽媽一咬牙“我去,駱妹子,你聽我的,你比我鎮得住,我這會都慌得不行了,叫我定住我也管不住外頭的了,還是不如你留下。我雖然慌,但傳個話還是沒問題的,我只將實話實說了,再把婄云的話一說,好歹也比小丫頭和外頭的婆子們靠得住些。”
駱嬤嬤心里本也是這個主意,只是明白開口說出來,倒像是要把她這個奶嬤嬤支開一般,聽她這樣說哪里有不應的,連忙點頭。
錦心就靜靜靠坐著聽她們交談,等二人拿定了主意才開口微聲道“我還好,媽媽不必慌神。”
她聲音雖弱,盧媽媽站得近,卻也能聽到一些,登時眼睛又濕又熱,連連點頭,啞聲道“姐兒放心,媽媽知道。”
錦心又吩咐婄云“請錢嬤嬤那屋坐著去吧,不必慌,我還好。”
婄云應是,轉身請錢嬤嬤出去,駱嬤嬤見錦心雖然虛弱,但說話還算有條理,原本提著的心放下心一半之后,不免又有幾分感慨。
小小年紀就這樣處變不驚,若不是身子拖累了,往后不說大家子主母,就是命婦官夫人也當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