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沒言語,但看神情是被未心說中了。
未心嘆了口氣,道“你也不想想,重華姐姐若是姿態高傲之人,又怎能平安撫養幼弟活到今日,又怎能那樣快在趙家站穩腳跟得到一眾長輩的認可她自幼父母雙亡,帶著一個謝陵跌跌撞撞地活,怎么可能高處云端腳不沾塵埃
她待你熱絡,是知道你的出身,可若是她很看你不上,也不會將隨身的鐲子褪下與你。重華姐姐處事是圓滑了些,卻不是十分市儈之人,反而很有幾分傲氣,若她看你不上,頂多面上熱絡,絕不會開口便叫你喚她姐姐的。”
蕙心聽著她們說話,輕嘆一聲,對趙婉道“還是姑母將你護得太好,卻叫你不知,這世上有些人,單是要活著便很難了。
重華姐姐少年時也是驕矜傲氣寧折不彎之人,只是謝叔父與謝叔母相繼離世,自家的府邸成了人家的家,自家的產業人家拿去了做主,從千金小姐變成寄人籬下的孤女,重華姐姐又怎能一直驕矜傲氣如今要謀算著拿回本應屬于謝陵他們兩個的產業,她又怎能繼續寧折不彎下去”
蕙心語重心長地道“重華姐姐的八面玲瓏、剛烈果斷,互相并不沖突,反而叫她一步步走得穩穩當當。婉兒你是讀過書的人,要知道以偏概全論人事是大忌,一概而論看人也是絕不可行的。若是謝叔叔與叔母尚在,焉知重華姐姐會不會是名滿金陵的另一番風華”
趙婉低著頭聽著,好一會才悶聲道“是我處事輕浮了。”
“這沒什么。”蕙心輕撫她的額發,笑道“只是你對人的情緒性情察覺敏感,這不是壞事,只是有些時候,你也要學會利用這一份敏感來分辨人的情緒代表著什么,而不是只被這一份敏銳所左右。
其實也不怪你,若不是我與重華姐姐自幼熟諳,連帶著她們也與重華姐姐見得多些,恐怕還不如你呢。”
雖得此言安慰,趙婉心中還是有些悶悶不快,怪自己太過輕易便給人下定論。
回到望春館里,文姝晴見了女兒本來驚喜,見她情緒不對,又是一驚,忙問怎么了。
趙婉搖搖頭,低聲悶悶將今日的事情說了,文姝晴聽了卻笑了,“我早告訴你不要輕易便憑著你對旁人情緒感知的敏銳給人下定論,可說了你又不聽,今兒個可好了,看到眼睜睜的示例,受教了吧”
“母親”趙婉依偎進文姝晴懷里,悶聲道“蕙心表姐與我說,這世上有人單要活著便很難了,我忽然覺著我從前很幼稚,只憑著對人情緒的感知便直接對一個人下了定論,可人是何等復雜的啊我竟沒想過深究一人的根底,只憑借我那幾分可笑的傲氣與對人的認知,便自顧自地給人下了定論。”
文姝晴道“你能知道便好,我從前想著你還小,可如今也是定親的人了,再過兩年嫁到人家去,一家子婆母姑子,還有叔伯妯娌,哪能事事魯斷,我只怕莽撞懵懂犯了人的忌諱。今日這番也好,有了見識,你就長長記性吧。”
說著又嘆氣,“你蕙心姐姐多通透有靈性的姑娘啊,可惜斌兒卻沒有那個福氣。你說今晚那謝家姑娘對瀾心頗為熱絡”
“可不是么。”趙婉點點頭,“還叫瀾心姐姐常過去走動呢。”
文姝晴低頭喃喃道“這可不好,瀾心未心可惜了未心卻不是從嫂嫂肚子里爬出來的,不然此等見識心性,便是嫁入高門也當得。幸而她還有幾年的功夫,等蕙心嫁到王府去,文家女兒便大不一樣了”
趙婉沒聽清她在說些什么,低聲問她,文姝晴笑著搖搖頭,道“沒什么。在里頭一日,你也累了,回去盥洗一番,睡下吧。明兒我要去找你舅母說話,你到園子里找你姐妹們玩如何”
趙婉點點頭,起身向文姝晴欠了欠身,帶著貼身丫頭嬤嬤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