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不平過同是文氏子女,你我孩兒便此生都比不得那四個;未曾不平過嫡女尊貴庶女卑為人妾室,我在太太面前捧杯把盞打簾侍奉都心甘情愿,可我的孩兒緣何嫡女嫁高門,我女就要嫁到謝家去,且不說謝家商賈門第與她那兩個姊夫堪是天差地別,就說如今謝家大權還握在那姑奶奶手中,誰不知道謝陵在她面前都無二話的,我女嫁過去,難道與謝陵一起對謝重華搖尾乞憐嗎”
梅姨娘含淚拍著桌子,徐姨娘張了張口,想要勸她,卻被梅姨娘一句話止住了,室內一片寂靜無言著,忽聽一道清亮的女聲“阿娘心中為我如此想,緣何不直接說與我聽呢”
梅姨娘猛地扭頭去看,正見未心不知何時已站在窗前,一身月白襖裙外罩柳綠紗衫,鬢角一朵柳黃綾紗堆成的絹花形散神緊欲松不松,艷紅寶石做的花芯緊緊扣住這朵牡丹花兒,襯得她眉眼愈發沉靜雍容,氣度端華。
領口的扣子也是銀邊鑲紅寶石的,一枚約有人拇指大、殷紅殷紅的寶石嵌在銀底上,周遭一圈兒小米珠圍著,典雅華貴。耳邊的耳鐺也是類似樣式,襯得她清冷的氣質中愈添明艷。倒像是庭前一株豆綠牡丹,雍容又不失雅清,雖是富貴花,卻不落凡塵俗。
從前梅姨娘是絕不許未心如此打扮的,她心中覺得女子打扮清雅出塵自然為美,清水芙蓉何須工筆雕飾,可今日見女兒如此明艷動人的模樣,心中卻忽地一動。
她忽然道“未娘,你可曾有過,厭煩阿娘的時候阿娘知道,論眼界能耐,阿娘都萬不及你,從前又將諸多種種強加到你身上,還曾阻攔你做生意,一心想你嫁個讀書人你是否厭煩過阿娘”
這話是外人聽不得的。
站在未心身邊的錦心拉了拉未心的袖子,然后對徐姨娘道“阿娘,有些事我想與您說。”
徐姨娘看她一眼,知道方才無人通報,八成就是她的緣故,看院內丫頭婆子們都被打發遠了,心中還是放下些心。
到底女兒做事周全。
本來聽錦心有事想與她說,她還當錦心是尋個由頭叫她出去罷了,但見錦心面色沉重,她心中忽覺不對。
她這女兒打小疏恣瀟灑,能叫她面色如此沉重的事情她可沒經過兩樣。
便是當日,那個可恨的胡氏在沁兒的飲食里下藥,她都沒見過沁兒露出這種神情。
她心里無端地有些發慌,忙道“究竟何事咱們細說去”
“徐姨。”未心笑盈盈地沖徐姨娘欠了欠身,她如今養氣功夫是練出來了,不管心里怎樣、有多著急,面上總能不疾不徐地笑著,向徐姨娘打過招呼,她又對梅姨娘道“徐姨娘與阿沁妹妹有話要說,阿娘,咱們也回去,好好說說話,好嗎”
梅姨娘對上她溫柔又不容抗拒的目光,沉默一瞬,便起身來,向徐姨娘道“今日是我失態多言了。”
徐姨娘看到錦心遞給她一個叫她暫且放心的目光,才將方才無端提起的心放下些許,拍了拍梅姨娘的手,與她笑道“你方才說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咱們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還不放心我嗎”
梅姨娘抿抿唇,沖她一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