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娘教未心讀詩書,叫未心性溫和,不能出類拔萃、不可掐尖賣乖,更不能壓過兩位嫡出姐姐一籌。
文家兄弟姊妹們算是感情極好的,其中自然有文夫人與姨娘們的清醒理智為用,未心幼年未必沒有過不服,但蕙心待她極好,瀾心更是自幼與她一處嬉鬧著長大的,她對兩位姐姐也生不出什么不滿來。
只是在她心里,她與兩位姐姐,總是有區別的。在錦心出生之后,她在這個家里便不“孤獨”了,因為錦心的身份與她如出一轍,因為梅姨娘與徐姨娘極為親厚,梅姨娘也教導過她要與妹妹好,卻沒像從前那般告訴她要退讓溫馴。
對天性有幾分桀驁的未心而言,錦心便成了與她一國的人。
因為血脈相連、因為種種特殊的緣故,她對小肉團似的軟綿綿又生而體弱的錦心懷揣著天然的憐惜。
而錦心逐漸長大,會沖她撒嬌、會沖她笑、會抱著她軟軟地叫三姐、會軟聲說“三姐最好了”。
誰能抗住呢至少未心捫心自問,她是扛不住的。而更叫她歡欣雀躍的是,她能夠感覺到,即便錦心對每個姐姐都很親厚,但對她的親近依賴是最重的。
這就更讓人扛不住了。
對小小的未心來說,“獨一無二”的感覺是十分新奇又叫她歡喜的。
她與錦心的關系就這樣被以一日千里之速被拉近,同時她對這個小妹妹的憐惜與疼愛又似乎是與生俱來的。
她就好似話本子里溺愛孩童的長輩,只想叫小娃娃一輩子都歡歡喜喜、無疾無災、不受苦楚。
那是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只是見到被包裹在襁褓中的錦心的第一眼,她心中便油然升起濃厚的憐愛與保護欲,而第一次見到錦心流露出痛苦虛弱的表情,她心中甚至有幾分惱憤。
似乎是惱怒于自己的無力,又似乎是憤怒于自己的無能。
彼時她年紀尚小,也說不清這樣強烈的感情是哪里來的,也察覺不到這種感覺其實是異常的。
她只是想,她要她的小妹妹一世平安喜樂、無疾無憂,僅此而已。
無需尋求緣由,何必追根究底
血緣親脈,人之感情,本就是不能分析斷論的東西。
憐愛是與生俱來的,感情是后天培養的。
這兩點似乎有些矛盾,又似是順理成章。
不過錦心可不知道這些,這些年未心在她面前多半時間都表現得很不靠譜的,忽然這樣正經起來她竟還有幾分不適應,又或許是因為未心雖然帶著笑,語氣卻鄭重得叫人心頭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