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時年悄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灌了大半碗茶下去,蹲在墻角試圖聽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動靜。
謝翼看著他這個樣子是痛心疾首啊我好好的弟弟啊就這么落入情網了還是單方面對人家一往情深
且說錦心那邊,她帶著婄云自然地出了亭子往出走,眼眸看向亭外候著的女官,身形瘦削,但挺拔矜雅,有一種說不出的有力、好看,“請,帶路吧。”
女官微微欠身,竟然在眾目覷看下順從地轉身引路,一開始那個婢女驚訝地張開嘴,想要說句話,喉嚨卻好像被堵住了一般,什么都沒說出來。
一路向西行,未走出多遠便有一個衣著簡樸的老嬤嬤站在那里,女官側頭間不著痕跡地與她交換眼神,老嬤嬤微微頷首,轉身快步離去了。
錦心面色平淡地被公主府的女官帶著兜了一大圈子,心里有些想笑這種手段使得拙劣至此,這位公主身邊的人還真是少歷練。
方才那個嬤嬤是皇后身邊的人,她前世其實是見過,皇后的心腹乳母,前世陪著皇后沖殺進皇宮里的人,后來她的人沒撈出皇后,但把這位老嬤嬤撈了出來,不過撈出來之后那位老嬤嬤只見了賀時年一面,便自刎了。
自盡前她表示自己能夠幫助賀時年向天下人證實先帝嫡子的身份,可惜他們當時沒那打算、賀時年也沒想以謝氏子的身份再登臨皇位,這位老嬤嬤便自盡追隨皇后而去了。
一場主仆情分,倒是令人敬服。
最后錦心被那位女官引進了公主府的偏僻院落中,上房里堆疊錦繡珠玉華貴,上首赫然端坐著一位華服麗人,越是二十不到的年歲,身著淡紫繡鸞鳳錦袍,發挽鳳鈿,打扮華美,容貌不算極為出挑,卻生得極為端正,兼之氣度雍容,亦稱得上是位美人。
錦心心知這便是當朝皇帝獨女元宜公主了,向東屋的方向,落地罩后隔著一扇極大的檀木落地山水畫插屏,錦心不著痕跡地收回了目光,從容向元宜公主見禮,“民女文氏錦心,見過元宜公主殿下。”
元宜垂眸打量著她,見她行舉得體,姿態雖然溫順,脊背卻挺得很直,一舉一動便是與京中貴女們比起來也分毫不差,甚至更為從出挑,心中說不上是滿意還是怎的,只是向屏風后看了一眼,旋即緩聲道“請起吧早先聽過你們文氏姊妹的名聲,也見了你二姐幾面,只是今日見到你,才知何謂不凡。”
“民女天資平庸,受不得公主如此夸贊。”錦心平靜對答道。
元宜公主眸色微沉,“是嗎若是天資平庸,又怎能叫賀小子癡迷到如此地步他竟說要為了你到金陵去,你心里就沒什么想法嗎”
錦心淡然道“民女出身平凡、身體羸弱,自知配不上承恩公府的公子,是賀公子抬愛民女了。”
“哼”元宜公主冷笑一聲,“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你何不就拒絕賀小子,如今這般,豈不是受著他喜歡你的好處欲拒還迎你既自知身體羸弱與他不堪配,就該果斷地與他分手他是承恩公府義子、東宮伴讀太子心腹,日后前途無量,你的身份家世身體你自然已有自知之明,就該知道你們二人若是在一起,便只會拖累他”
“民女自然有自知之明,只是賀公子豐神俊朗,民女心向往之,便生出了本不該有的貪念,貪念一生便再也身不能由心了。”錦心一拜,“公主召民女來想必有旨意吩咐,公主請講,民女聽諭便是。”
元宜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復雜,“我是該說你有自知之明,還是該夸你坦然。”
“民女不過碌碌一凡人,身為凡人便難免有貪嗔癡怨,賀公子待民女之用心,民女亦感然念之,不愿幾身為賀公子之累,又不舍撒手放開,想來是頗為另您鄙夷的。民女無言辯解,只聽諭令便是。”錦心垂眸道。
元宜一時竟不知拿她怎樣是好,想起不遠處的賀時年,好一會才道“罷,你起來吧。”
錦心平靜起身,元宜公主側頭吩咐“帶她看花去。”
將錦心支開,元宜公主走到屏風后,只見一位華服婦人正端坐在軟塌上,神情莫名看不出喜怒來。
元宜微微垂頭,姿態柔順,不復方才的矜傲雍容,低聲喚道“母后”
“等會將這個給她吧。”皇后摩挲著手中的盒子,洋漆小盒子做得精巧,鑲嵌著螺鈿拼組成牡丹花色,做工精致如此,可知價格不菲。
只是個裝東西的匣子便精巧到如此地步,里頭裝著的東西何等珍貴可想而知。
皇后凝視著那個匣子,慢慢陷入了回憶當中,“當年,我懷翼兒和旭兒的時候,都說是雙生子,我就盼著是對龍鳳胎,命人打造了一對手鐲,一只給女兒、一只給兒媳,可那之后如今能將這只手鐲送出去,我也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