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行宮并不在金陵城中,從碼頭出發圣駕所經沿途都并非所謂豪貴街區,周遭酒樓也并沒有十分上得臺面的,文夫人本不大同意家里人出來看熱鬧,畢竟酒樓環境若是不太好,旁的也罷,只怕閨中女子受了沖撞。
不過誰讓錦心有個開酒樓的外家,那間酒樓還正好處在圣駕會經過的主要街區呢
錦心拉著華心、文從林和幾個小的一起使勁,早早地把文夫人磨了下來,誰能頂住家里的孩子們圍著你一圈一起撒嬌呢
反正文夫人是不能,在文老爺提出反對意見的時候她直接了當地表示“老爺既然反對,那我便叫沁兒他們自個來與老爺說吧,孩子們少有什么出格的請求,難得這樣求一次,我實在是舍不得拒絕他們。”
文老爺非常干脆地就拒絕了文夫人的提議,同時同意了圣駕來臨之日出行的提案。
笑話,他捫心自問,文夫人頂不住的,他難道就能頂住嗎
孩子都是債啊
文老爺忍不住長嘆一聲。
不過說歸說,他對到徐家酒樓那邊的安全還是放心的,先不說徐家為人,就說人家拿外孫女當心尖尖,怎么都不可能讓錦心在那邊有什么閃失、被人沖撞了什么的。
再有他也跟著去,他覺著也是能夠萬全的。
徐姥姥的酒樓其實不算豪華,但二樓也有一個大包廂,是兩個包間打通的,桌案幾榻一應俱全,要開這包廂先就要付一筆銀子,只接待大客戶,多是沖著徐姥姥的手藝來的,每年也不過開個三四次,多時五六回罷了。
不過如今外孫女要看熱鬧,徐姥姥可不心疼銀子,直接推了腦子轉得快想到這邊包廂的幾家貴人,提起幾日就開始打掃包廂、預備吃食,那日早上錦心過去一瞧,窗邊幾案上滿滿當當各色小吃零嘴,都是她喜歡的。
長輩的用心總是令人感動,徐姨娘算來也有半月余未曾回娘家,想念他們想念得緊,今日酒樓生意不錯,徐姥姥她們忙活著,偶爾進來一次她都眼巴巴地瞧著。
所以寄月敲了敲門然后推門進來的時候她是極歡喜的,錦心也吃了一驚,“寄月姐姐你怎么在這兒今年不是要北上嗎”
“圣駕南巡到江南,金陵知府憂心有夏狄余孽刺客作祟,招攬了一群江湖高手沿街護駕,我與姐夫正好分在這條街上。你姐夫就在隔壁呢,我來瞧瞧你。”寄月先回答了錦心的問題,然后才抱拳向眾人一禮“四海鏢局,徐寄月。”
她隨身帶著佩刀,華心還是頭次見到這種風格的女子,一時眼中說不上是訝然還是驚嘆,總歸是眼巴巴地盯著寄月瞧。
文夫人待寄月的態度頗為和藹,并不是許多刻板婦人不喜女子習武、行走江湖等等,反而頗為喜歡她明媚爽朗的大方模樣,未心看著她,說不上是喜歡還是艷羨。
寄月坐下時候順手摸了把錦心的頭發,與她交談幾句,說著說著話忽然從隨身的荷包里摸出個東西,是個包得嚴密的小紅紙包,“新平安符,過年時候忘在姑蘇了,今兒正好給你。換下來的舊的不要扔,埋在河流附近的土里,知道嗎”
錦心嗯啊答應著,隨口嘟囔道“阿姐你怎么愈發絮叨了你”
“狗咬呂洞賓”寄月戳了戳她的額頭,說話間聽到遠處的依仗聲,便起身道“我得回隔壁去了,你乖乖聽話。上次我與姑母你說的那個醫生現搭上關系了,秋日里我看能不能把她請到金陵來給阿沁瞧瞧,她的醫術不錯,在江湖上名聲很盛,多少得有些本事不是”
徐姨娘忙道“你多費心了。”
淺談兩句,她便起身離去,文夫人與徐姨娘道“你這侄女真不錯,明媚爽朗處事大方,性子又好,待家人又上心。”
“她打小就是假小子樣子,太太你這樣夸她,她知道了多高興呢。”徐姨娘笑著道,眾人隨意話起家常來,錦心坐在窗邊隨意往外看著,街道早已被封鎖,兩邊有衙役官兵,百姓們殷勤盼望等著圣駕來臨,錦心看著衣衫整潔面色紅潤的百姓,說不上是諷刺還是好笑。
這種形式古來皆有,現任的金陵知府算是個有能為的,但這種事情其實是無可避免,真要叫底層百姓撲到圣駕前來,場面就難看了。
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時下還是貧苦百姓占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