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茂竹眼睛看向竹林外,神色似乎有所不甘∶"僅僅就一世嗎"
"其實你心里早已經明白了不是嗎"李洛凡靜靜地看著他∶"在這一世你第一次遇到張夢桐的時候她就和男朋友一起,那時候你已經看到結果了吧"
"是啊"吳茂竹露出了酸楚的笑∶"我已經和她人鬼殊途,人和鬼怎么能有未來呢就算是上世我和她的夫妻情緣也是我強求而來的,壓根就沒有得到祝福和認可。"
吳茂竹起身走到陣法的邊界處,從那里正好可以看到他和張夢桐再次相遇的亭子。
"上一世她也叫夢桐,是個有錢有勢人家的小姐,我是帝都大學教國文的先生。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在女高上學,課業不是很忙,下午閑了的時候就叫家里的汽車將她送到帝都大學來找她哥哥。那時她哥哥的國文課正好是在下午,正好是我教的,我經常能在課上看到她,有時候我也會提問她兩句,,她雖然是來蹭課的,但她聽課卻很認真,問題總能回答的很好。''
"時間久了,我和她就慢慢熟悉了起來,她經常會帶一本書專門來找我,我便沏茶接待她,我們每次一聊就是好幾個小時。她是個很有思想也很有見解的姑娘,和她交流會讓我有靈魂觸動的感覺,而她顯然對我的感覺也是如此,我們情不自禁地被對方吸引,幾乎將自己所有閑暇時間都給了對方。我很愛她,我也知道她愛我,但即使如此,我依然不敢開口表白,因為我知道她的家人不會把她嫁給我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窮先生。"
吳茂竹的一滴淚水從眼睛里滾了下來落在了腳下的泥土里,一根小小的竹筍破土而出,露出一點點的綠芽。
"夢桐看穿了我的想法,她主動和我表白,猛烈熱情的追求我。在她的面前,我真的是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因為我也同樣的愛著她。"吳茂竹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回憶起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美好的時刻∶"我們找各種地方約會,帝都的山山水水都有我們的足跡和身影。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我們志同道合心靈相契,在一起的一個月后我們談到了結婚。我和她都明白我們的愛情不會被她父母接受的,所以我們就在天地的見證下結為夫妻。"
吳茂竹轉過身來∶"那時她已經畢業,她白天借口去救濟會上班,其實是來我們同居的小屋,我的課不多,我們每天有大量的時間膩歪在一起。我們有時候一起讀書,有時候她唱歌我吹竹笛,我們甚至為此還自己做了一首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曲子。我們在一起特別甜蜜,只是和別的夫妻不一樣,我們不能共度晚上美好的時光,每當太陽要落下的時候,我就要依依不舍的將她送走,免得被她家人發現。"
陳思怡露出糾結的表情∶"可是這種事怎么能瞞得住啊"
吳先生失神地搖了搖頭∶"我們也知道這事瞞不住的,在事情沒有暴露之前只能盡情的享受我們的愛情。"
李洛凡一邊自己給自己倒茶一邊頭也不抬地點評道∶"你們是想生米煮成熟飯,讓她家人不得不接受你們。說實話,這個主意對男人來說無所謂,但對那個時候的女孩子來,實在是太不負責任了。"
"是,我承認我這個手段不夠光明正大也不夠君子,但這是我們倆當時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我們倆結婚半年后,夢桐懷孕了,正在我們倆慶祝我們擁有了自己的愛情結晶時,他父母找上門來,將夢桐帶了回去。"
"我們當時雖然害怕,但心里也在不停地安慰自己,我們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夫妻還有了孩子,雖然她家人會生氣,但看在孫輩的面上可能會接受我們。"吳茂竹仰起頭,聲音有些哽咽∶"可是我們錯了,夢桐的父母在得知我們已經成為夫妻并懷了孩子以后十分的憤怒,他們并沒有接受我們,反而將夢桐強行送進醫院去流產,而我則迎來了他的父親和他的兩個親兵。躺在病床上的夢桐在她哥哥口中得知他父親帶人來抓我,不顧虛弱的身體從醫院跑了出來,正好在亭子旁邊我們相遇。當時我被兩個親兵架著胳膊不能動彈,夢桐撲過來想讓兩人放開我,卻被她父親一巴掌扇開,然后她父親掏出了木倉。"
"我感覺我眼前一片空白,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看到夢桐撲在一個人身上嚎啕大哭,我想伸手扶她,可在彎腰的時候才發現躺在地上的那個人是我。"
彭思怡驚懼地捂住了嘴,她雖然知道吳先生年紀輕輕就死了,但沒想到居然是被殺死在自己的愛人面前,這對夢桐來說是多么大的痛苦和絕望啊
吳先生察覺到彭思怡對自己的同情,對著她繼續訴說∶"我看到夢桐哭著讓我在這里等她,她說她會來找我的,等那時我們就做一對鬼夫妻。她父親十分憤怒,將她拽走塞進了汽車里,那兩個親兵在亭子旁邊的空地上挖了一個大坑將我扔了進去,又將土坑給填平了。我就坐在這竹林邊等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等的我的血肉都化成了竹林,也沒有等到她。后來我想走了,我卻發現自己走不了了,我的身體和靈魂都被禁錮在這里,我和她曾經的誓言成了我的枷鎖,將我牢牢的鎖在這里。"
彭思怡捂住了胸口,以前看過的小說也沒有今天聽的這個故事虐心,明明吳茂竹講述曾經過往的語氣十分平淡,但里面的酸楚和血淚卻十分扎心,讓人情不自禁會與他共情。
"這也太可憐了。"彭思怡抹了把眼角的淚,心里也跟著難受,甚至有些意難平∶"夢桐怎么會忘記和你的約定呢縱使她活著的時候無法找你,那等到她死后也該來見你一面啊。你們要是一起去投胎,這輩子肯定還會繼續在一起的。"
李洛凡又按了按彭思怡的肩膀,看著吳茂竹∶"吳先生,無論曾經的約定如何,如今時過百年,夢桐再一次出現在你面前,你們在碰面的那一刻就代表著你們曾經的誓言結束了,你把自己禁錮在此地的理由也不存在了。你為何還不離開她是人,你是鬼,你沒有不走的理由了。"
"我舍不得啊。"吳茂竹語氣輕柔地說道∶"這百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著她,終于她再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無論是她的容顏還是聲音亦或是名字全都沒變,她看起來就和百年前一模一樣,我怎么舍得再一次離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