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潔嘩地一下站起身,追問“他人在哪兒”
陳川察覺到關潔的情緒變化,神情復雜地掃向關潔,一字一句報地址“xx醫院。”
關潔閉了閉眼,深呼一口氣,按耐住胸口的煩悶,再次問“嚴不嚴重”
陳川瞬間沉默,他坐在沙發,左手壓住右手,別開臉,半天不吭聲。
良久,陳川腦子里想起下午找醫生拿報告單的場景,他咬緊牙關,斷斷續續開口“嚴重,好嚴重半條命都差點丟了,咳了好大灘血。醫生搶救七個小時,連下三四道病危通知。”
“還好搶救及時,不然”
陳川微微更了一下,站起身,在原地煩躁地轉了兩圈,最后強行停下腳步,喘著粗氣,抖動肩膀說“最慘的不是這兒。是醫生做完全身檢查,我才知道知道他左腿、胳膊、后背、小腿、后腦勺都遭受過不同程度的傷。有小刀劃的、鋼管打的、還有板磚敲的”
“他在里面還接受過好幾次精神治療,聽說每次都痛苦不堪,在就診室大喊大叫、撞墻痛哭”
說到一半,陳川捂住嘴,仰起頭,極力忍住眼眶,不讓眼淚從里掉出來。
捂了幾分鐘,陳川彎下腰,情緒崩潰地揉了兩把頭發,指著自己的手腕,喉嚨更咽說“這里這里他平時戴的手表我沒看到直到昨天取下手表,我才看到這里很長一條疤。”
陳川滑跪到地板,埋下頭,痛苦地說出自己的猜想“哥在里面肯定想過死。”
“那條疤不是用刀劃的,是用釘子,一顆上銹的、60毫米的水泥釘劃的。”
“傷疤很深很丑跟蚯蚓爬過一樣難看。姐,我想不出,實在想不出,哥這樣的性子為什么會被逼到那個份兒。”
“逼到自殺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哥明明不是那樣的人明明那么健康的人”
“姐,你最了解哥,你說,他到底為什么,為什么走到那一步呢”
酒吧后臺死一樣的寂靜,陳川坐在地板抱頭痛哭,關潔站在陳川對面,聽著他壓抑的哭聲,只覺渾身發冷,冷到牙齒都在打架。
她死死咬緊嘴唇,死死壓抑心底波濤駭浪的情緒,她盯著地上的黑白方格瓷磚,忍著劇痛問“他現在還在醫院”
陳川捂住臉,回答“在,他在。”
關潔沒再說話,彎腰撿起包,急匆匆往外趕。
一路跑太快,撞了好幾個人。
關潔跑出酒吧門,在路上不停招手打車。
晚十點,馬路上又堵又擠,半天攔不到一輛車。
關潔剛開始還能忍,到后來,關潔蹲在路口,不管不顧掏出煙盒,匆匆忙忙點了根煙。
點煙時,捧著打火機的手不停顫抖,抖到火苗四處飄,差點燙到手。
好不容易點燃,關潔像是找到依賴,捏著煙,一口又一口,沒有停息地抽。
抽到一半,有一輛出租車過來,關潔匆忙起身,掐斷煙頭,不停招手示意司機停車。
上了車,關潔一口氣報完地址,人癱在后駕駛座,神情呆滯地望著窗外,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氣球,沒有半點生氣。
夜色濃稠無邊,關潔坐在車廂,宛如鎖在一個暗無天日的牢籠,她試圖掙扎,試圖求救,試圖呼喊,卻聽不見任何回音。
好不容易有回應,只剩陳川那句“哥在里面肯定想過死”在耳邊不停重復、盤旋。
她很難想象,很難想象,祝政有想過死亡,甚至動過手。
她迫切想知道,知道他在里面到底經歷過什么,到底是什么樣的經歷能把他逼到那個份兒。
可一想到真相的揭開一定伴隨著血肉模糊、痛苦猙獰,她就不敢問了。
22點41分,關潔付完車費,提著包,順著陳川說的地址,步伐沉重地走進醫院大門、走廊、電梯
滴的一聲,電梯門打開,關潔被人群推搡著走出電梯。
跟著醫院提示牌,關潔路過一間間病房走到最盡頭那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