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辰笑了笑,他嗓音低低的,因為缺乏睡眠,有一絲沙啞,帶著尾音懶洋洋地問“怎么了”
“沒啥”林莉小小聲說,“睡不著,我們聊聊天”
謝星辰動了動,他坐起來,雙手環胸,腦袋上仰,后腦袋抵在椅背上,開始晃悠椅子“聊什么”
“不知道,”林莉也很茫然,“瞎聊唄,”他尋思了會兒,找了個話題,“你什么時候開始意識到自己有問題的”
“什么時候啊這哪兒能記得”謝星辰懶洋洋地說,“我這毛病屬于天生的,打從一出生就這樣,從骨子里頭的叛逆,不過我可不覺得這是什么問題。”
他閉著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地渾說“你想想看,情緒這回事,不就是神經性反應,有些人遇見危險了會哭會怕,有些人看見血腥暴力會惡心也會興奮,我也沒什么特別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這不就夠了”
林莉癟了癟嘴,他也不想把這異于常人的事情看做是問題,可“異于常人”這件事本身就是問題至少在大多數人的眼里。
“說實話”他聳拉著腦袋,像是只委屈的倉鼠,“最早發現的時候,我還挺興奮的,尋思我這是擁有了什么超能力,預知夢誒多酷啊哥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多牛逼,可沒一個人信我,這預知夢還時靈時不靈的。到后面我就不愿意提了,離譜的是,我哥都不信我,親哥。”
“你還有個哥”謝星辰抬了下眼皮,又閉了回去。
“有啊。”林莉不自覺拔高了點聲音,“比我大三歲,天天欺負我,我一直在想既生瑜何生亮,我媽怎么這么想不開給我生了個哥。”
謝星辰笑了起來,不知道怎么,林莉聽他笑聲里有了幾分溫柔“關系弄錯了吧你哥比你早生。”
林莉哼了一聲,情緒又低落下來,“來這兒之前正好是我生日,他給我買了一臺新的游戲機,我還沒開始玩就被弄來了,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回去還沒還沒謝謝他呢。”
他環著膝蓋,淚汪汪的眼睛看著暗處謝星辰的輪廓,嗚咽著說“我還挺想他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來這兒之后我最想的居然是我哥。”
謝星辰沉默片刻,沒什么情緒地說“兄弟嘛。”
林莉眼眶濕潤,他偷偷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我好想回家。”
謝星辰想起剛才他滿臉淚痕的夢語,心里沉甸甸的,面上不顯山露水,嬉笑著逗他“小姑娘又要哭了”
“沒哭,別叫我小姑娘,”林莉抽抽噎噎地說,“就是想家了。”
“再撐幾天,很快就能回去了。”謝星辰沒有提游戲結束后他們是否能順利回去,這是一場假想的美夢,無論能否回去,對林莉來說都應該只有一個答案。
不然,那太殘忍了。
林莉聊夠了天,像繭一樣蠕動著躺回去“困了,我要睡會兒,沒準還能蹦出來一兩句預言。”
“睡吧,大預言家。”謝星辰說。
林莉閉上眼,喃喃道“晚安哥哥。”
謝星辰怔了下,他眼神閃爍,看向林莉,眼前一片漆黑,他在黑暗里看的是另外一個人的身影。
他又摸進口袋,指尖摸索著銘牌上的名字,謝星辰用力攥緊,閉上眼睛。
時光跳躍到那年暑假,為了反抗暑假補課,他一邊大叫著“傻逼放假了還留在學校”一邊利落地翻過學校外墻,差點跳到了另外一個人的頭上,兩人四目相對,謝星辰本來能穩穩當當地落地,卻因為這一眼直接滾到地上。
那人站在他面前,眼神異常冷漠地看著他,銀邊眼鏡下的一張臉和他像是一個模子里面刻出來的。
謝星辰不覺得這一跤摔得丟人,散漫地坐在地上,毫不避諱地直勾勾地打量那張臉。
心想,還真他媽一模一樣。
沈冰輪精致冷漠,孤絕驕傲,是天之驕子。
而他謝星辰跳脫懶散,不學無術,一身無人能攀折的逆骨。
一樣美麗如鉆石的臉龐,一個是雪山凌霄處高不可攀的浮云,一個是沼澤中飽滿綻放的荊棘玫瑰。
這世界上沒有這么荒唐的一對兄弟。
可他們是兄弟。
沈冰輪叫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