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全身的力氣在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幾乎全都散了,她手肘撐地,雙手捂住了臉,嗚咽著,“修同,修同”
莫修寒緩緩站起了身,俯視著她。
她像是從地獄里來索命的惡鬼,一遍又一遍重復著那個名字,一遍又一遍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莫修寒抬起臉,看向墻上的小窗,即使是這樣陰沉的天氣,也有光透了進來,照亮了這一片小小的黑暗。
忽然,呂氏抓住了他的腿,她瘋狂的聲音再度響起,“不,不對是你是你害了他,是你害了他是你想要皇位,所以殺了他是你殘害手足兄弟是你為了報仇所以不,不對,若修同知道,若修同知道,他不會,他不會繼續那樣對我的,不會的,不會的”
她雙目通紅,目眥盡裂,雙臂抱住瘋狂搖晃的頭,像是瘋了。
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頭看向莫修寒,“所以,真的是你是你殺了他,只是因為我害了那個女人,你便殺了同修是你害了他是你害了他”
莫修寒周身氣息驟然冷了下來,他微微低頭,用余光睨著她,忍著心中的怒氣,聲音冷漠又疏離,“答應大皇兄的事,本王定會做到,即使你還想殺了本王,本王也不會殺了你,但”
莫修寒看向灰墻上透光的窗子,“這里的光太亮了,皇兄的恩德,不該撒到你身上,你還是回地牢去吧。”
他向后退了一步,掙脫了她的觸碰,戴上斗笠,轉身要走。
“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修同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告訴我”
鐵鏈碰撞的聲音和她嘶啞的聲音摻在一起,令莫修寒停下了腳步。
他隔著輕紗最后看了她一眼,沉聲道“七年前你便知道了,戰死沙場”
“我不信我不信他不會死他那么厲害他不會死在那定是你害了他定是你莫修寒莫修寒”
莫修寒沒有絲毫停頓地走出了牢房,呂氏的哀嚎穿過長長的走廊一刻不停地追趕著他,斗笠輕紗后,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那聲音穿透力極強,連守在遠處的陳風都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見莫修寒走來,他立馬行禮,“寒王殿下。”
莫修寒冷聲道“她瘋了,將她丟回地牢。”
“可陛下那兒”陳風有些難為,年初陛下才下了旨意,讓呂氏得以從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出來透透氣,這才過了多久
莫修寒微微彎身靠近,遮臉的輕紗距離他只有一寸,“你猜,是你的折子先送到,還是你的腦袋先搬家”
陳風顫聲道“臣,臣明白”
莫修寒直起腰,睨著他,“陳少卿,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誰一手提拔上來的”
陳風立馬弓下身子,“臣沒忘,臣不敢忘是寒王殿下在殿選時力排眾議選中了臣,臣明白寒王殿下的意思,臣明白”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卻連呼吸聲都不敢太大。
莫修寒也彎下腰,“那”
陳風的腰彎得更低了,莫修寒嗤笑一聲,拍了拍他的后背,“那,你便處理好自己的家務事吧,本王沒那么多精力,放在這些事情上”
“臣,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問他,你便明白了。”
陳風聞聲抬起頭,正好看到剛從卷宗閣回來的張千,四目相對,他的心頭升起不祥的預感。
“殿下,傘”
莫修寒微微抬起胳膊制止了陳風的行為。
陳風站在監牢大門處,拿著傘,遠遠望著莫修寒一人走入了雨幕。
暴雨如瀑,沖刷著大理寺灰色的高墻,長長的高墻長廊,從這頭走到那頭,便從監牢到達了審判之所。
莫修寒獨自走在石板路上,不長不短的一條路,像是走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嘩嘩的雨聲依舊遮不住呂氏在他耳邊的哀嚎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