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者惟風聲。
這就是不久之后的人間嗎
黃壤坐在滿地枯骨之間,黃沙灌了她一臉。
這整個天地,似乎只剩了她一人。
而第一秋,仍然被困在成元五年。
這是他最暗無天日的年月。整個世界,沒有黃壤,他失了第三夢中的一切。反而墜入惡夢的深淵。
他體力虛弱,不僅毫無戰力,便連想要走出這里都做不到。他只能依靠著床榻,盯著墻上的九曲靈瞳。
九曲靈瞳之中,黃壤在跳一支舞。
她的舞其實跳得不好,而第一秋偏偏見過宮中太多的舞姬。
黃壤在一叢蘭花之間,一遍又一遍練習同一支舞。因為沒有樂師,這顯得十分尷尬。偏偏她一不留神,還扭了腳。
第一秋似乎重新陷入那段絕望無依的時日。他盯著墻上的女子,看著她舞姿漸漸柔軟空靈。
及至后來,竟然也有了八分嫵媚與風情。
第一秋并不知道,黃壤這支舞是否有跳給謝紅塵看。
謝紅塵或許見過她最完美的模樣。
但他遠隔千里,卻遙遙目睹了這個人的狼狽與倔強。
圓融塔里,謝紅塵豈不知危機臨近、時間緊迫
可師問魚對他十分忌憚,他同玉壺仙宗那幫老家伙一樣,等閑并不愿拼命。而謝紅塵的血卻是有窮盡的。
只要他失血過多,圓融塔自會重回自己手中,到那時,還愁沒有殺他的時機
師問魚顯然并不著急。
謝紅塵游走在一片黑色的霧氣之中,圓融塔符文飛轉,一些場景如時間重疊,似真似幻。
他經過黑霧,而眼前卻是多少年前的祈露臺。
只見白墻黑瓦,中間有一扇半月形的拱門。
謝紅塵舉步入內,只見小院之中,一亭一池。三角小亭之中,石桌石凳,亭邊梅樹佇立。池中游魚幾條,往來嬉戲。
那一瞬間,回憶是擋不住的狂沙,鋪天蓋地而來。
謝紅塵走進去,室內小桌上,正坐著黃壤。
那一夜的她,身披著輕紗。謝紅塵甚至分不清,那是多少年前。
自與他成親之后,黃壤一直悉心保養著身體,她并沒有多少改變。
“阿壤”謝紅塵再開口,發現自己語聲中竟有幾分哽咽。
他是那個迷路多年,終于歸家的旅人。可是小桌前的黃壤,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她雙手托腮,注視窗外。像是等得不耐煩了,她攏了攏身上的輕紗,喃喃道“今晚又不來嗎”
她似無所覺般穿過了謝紅塵,走到半月形的拱門前張望。
“阿壤”謝紅塵再次呼喚她。
她回過身,那一剎那,謝紅塵心中狂喜,他甚至以為,黃壤看見了自己。可是,黃壤只是嘆了一口氣,她揉了揉臉,對自己笑道“黃壤呀黃壤,夫君不過是忙了些。你可要做個賢婦啊,不可愁眉苦臉。”
說完,她走到小桌前,鋪開一卷經書,看來是想抄經。
但她握住筆,不過抄了幾個字,便扔到了一邊。
“天知道我是個多么不靜心的人吶。”她一邊感嘆,一邊來到小亭,坐在石凳上,安靜等待。
謝紅塵突然明白,她是看不見自己的。
他身在圓融塔之內,這只是圓融塔為了破壞天道,順應它的邏輯而復刻的一些畫面。
眼前的黃壤,永遠等待于那個夏季。
聽不到他的呼喚。
謝紅塵強迫自己離開,他并不是個會沉淪于回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