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紅塵腳步微錯,向羅浮殿最深處行去。
他身為宗主,自然知道這山腹之中是什么。玉壺仙宗開派以來,便有一鎮宗刑器盤魂定骨針。此刑具分為盤魂和定骨二針,若入顱腦,則形如活死人。此刑迄今無人能解,若強行將針拔除,罪徒必定飛灰湮滅、身死道消。
多年以來,那些落到玉壺仙宗手上惡徒,皆被施以此刑,關押在羅浮殿深處。
謝紅塵走過長長甬道,聽見那個人字字泣血。
“最開始,我還抱有希望。我一遍一遍地回想我們過去。我覺得無論如何,哪怕是一個你認識女子不見了,你起碼也會尋一尋。點翠峰與闇雷峰相隔咫尺,我想以你宗主之尊,要找到我無論如何總也不會是太難事。我用閃爍符光記錄時間,你跟我說過,符光明滅,便是一息。我就這么數著它,一刻也不敢錯,過了一年。”
謝紅塵加快腳步,黑暗甬道里只有微弱符光一閃即滅。
符光明滅,便是一息。我曾對你說過此話么謝紅塵窮盡回憶,尋不出只言片語。他和黃壤在一起日子其實很少,大多在祈露臺。
在無數回憶片段里,兩個人相處像是一頁時光重復。
他翻不出那些細微不同之處。
“第二年,我就記不清時間了。老鼠從我頭上跑過去,我太害怕,忘記數數了。那時候,我慢慢知道,你不會來。哪怕只隔著一座山峰,你也不會來。你不會為了我得罪你師父。其實我不應怨恨。你厭惡我,我知道。”
謝紅塵來到石門之前,他伸手找開了扇門。
石門吱吱呀呀,像是打開一段被塵埋歷史。密室里站著一排又一排人,他們神情呆滯,目光空洞。謝紅塵從他們身邊緩緩經過,他們身上早已覆滿了灰塵,分不清本來面目。
其身上衣飾,也難辨顏色。
如此之多人幾乎站滿了整個山腹,可這里卻一片死寂。
只有微弱符光,明滅不定。謝紅塵細細打量著他們,昔日罪惡滔天狂徒,如今就像一個個泥偶。有時候,他們緩慢轉動眼珠,向這里看來。說不出現恐怖和詭異。
謝紅塵當然無懼。他在其間穿行,終于,在一個角落里停住。
這里曾經也站過一個人,地上還有她留下腳印、抖落灰塵。
謝紅塵彎下腰,細看那個腳印。
定是女子無疑。
他抬起頭,看見對面人鼻子、耳朵已經被什么東西啃噬一空。他傷口已經腐爛,發出難聞氣味。蛆蟲扭動著從傷口滾落
“我嫁給你一百年,享受著宗主夫人榮光。我所求,你已給予。我告訴自己我不應該恨你。可我只有你這么一個夫君,全心全意侍奉了百年,我畢竟還是以為可以依托。”
謝紅塵就在那個角落里,站了很久很久。
“黃壤。”他輕聲喊這個名字,山腹里于是響起層層疊疊、高低遠近回音。謝紅塵閉上眼睛,感受這滿室塵埃與死氣。
這里離點翠峰,相距不過數里之遙。以他腳力,轉瞬可達。
可是他遲到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