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珠淚搖搖欲墜,謝紅塵竟然不忍再問。他道∶"你若不愿再提,便也罷了。"
黃壤埋下頭,她深深吸氣,道∶"戴月之所以能要挾我,是因為她發現了我混雜在神仙草里的變種。這些年父親之所以昏昏沉沉、不掌家事,正是因為他吸食了我種植的神仙草。"
她字字真誠,謝紅塵因為早就知情,倒是無心怪罪。他說∶"你為何如此呢"這話他問得平靜,想來黃壤的回答,也無非是將幼時苦難再重復一次。
黃壤說∶"我幼年頑劣,觸怒母親,以至母親身死。多年來,我耿耿于懷,既怨恨自己,也遷怒父親。我我想要與他一同去見母親,這才在煙絲里摻入了變種的神仙草。可數次下來,我下不了手。他畢竟是我父親"
她掩面痛哭,卻絲毫不提黃墅的罪孽。
謝紅塵斬妖除魔多年,其實心腸十分冷硬。但聞聽她這般言語,卻心中溫軟,他輕握黃壤的手腕,將她扶起來,勸道∶"錯不在你,不必自責。"
錯當然不在我黃壤心中冷笑,她不殺黃墅,是因為黃墅不能死。
黃家雖然只是仙茶鎮一個小門戶,但若沒了家主,憑她一個女兒家想要主事,那可太難了。到時候她不僅要彈壓不服管束的兄弟姐妹,還要抵御其他各族的攻訐排擠。萬一有人將她弒父之事告到仙門,她說不得要為此賠上性命。
若非他還有這點用處,我不僅要他死,還要他像我母親一樣,挖心剖肝、曝尸荒野啊,我又著相了。黃壤緩緩平息自己的怒火。
這便是謝紅塵最為不喜之處。謝紅塵希望自己的妻子視仇怨如逆境菩薩,不怨不恨。而黃壤自逆境時,會露出一口尖利的毒牙。
現如今,黃壤字句都是自責與悔恨。
她一味只是責怪自己,悲痛卻仁慈。謝紅塵說"只是此事若計黃聚知道,他恐怕不能饒你。"黃壤低下頭,許久道∶"他畢竟是我父親,我的身體發膚,皆他所授。我損及上親身體,已是不孝之至。便是他要打要殺,我也認了。"
謝紅塵輕輕放開她的皓腕,道∶"你就從來不為自己打算嗎"
黃壤目光低垂,道∶"我這樣的女兒家,生來命不由己。哪里有什么打算呢"謝紅塵一時心動,脫口問∶"你就沒有想過離開黃家,前往別處"
他話說到這里,一種情緒在慢慢堆積。如果如果面前這女子訖請他收留如果這樣的話,自己會拒絕嗎
一時之間,他心中搖擺不定,竟是沒有答案。
黃壤抬起頭,目光軟柔地凝望他。那美目猶自帶淚,佳人若帶雨梨花。謝紅塵心中突然覓得一個回答。或許,那也不錯吧。
他安靜地注視面前人,等待她出口相求。這些年,他遇到過太多女子。他其實很知道自己對女子有著怎樣的吸引力。
往日里他并不曾心動,偏偏今日,卻有一種想要為她遮雨的欲望。
二人四目相對,他甚至連接下來黃壤的話都已經想到了。無非是希望隨他離開黃家,從此哪怕為奴為婢,風雨跟隨。
這樣的女子,他也經歷太多了。只是謝宗主并不留戀女色,他身邊一直十分干凈。果然,黃壤后退兩步,再度跪拜他。她說∶"小女子受宗主搭救之恩,無以回報。"那一瞬間,謝紅塵心里居然有一絲喜悅。他翻撿著這幾縷欣然,頗覺新鮮。
而黃壤接著道∶"小女子厚顏相求,希望拜謝宗主為師,修習劍道。從此以后,舍棄凡心,如宗主一樣鏟盡世間不平。"
謝紅塵如被一劍穿心,久久無言。不對,不該如此。可為何不該她心有此志,乃是正道之幸事,有何不該
一股說不清的情緒攥住了他,謝紅塵驚退一步,喃喃道∶"拜我為師,修習劍道"黃壤抬頭,拱手道∶"正是。請宗主成全。"這真是太荒謬了。可也說不出哪里不對。自己是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