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璧在書案前坐下,心中略作盤算,道∶"黃壤與你學藝,時間也不短了。正所謂師徒如父子,你這個當師父的,也要為她將來考慮。
謝紅塵知道謝靈璧的性情,他只有問∶"她意在修仙問道,若這般算來,百年時間也并不久。"
謝靈璧無視他的反對,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如今仙門好人家不少,你這個當師父的,自然也要給她挑個好人家。等她成了親,有了歸宿,也不耽誤修仙問道。"
就在看到方才那一幕時,他已經替謝紅塵想到了辦法。
謝紅塵素來口碑極佳,頗得眾望。二人之間又沒有什么不堪入目的把柄,只要黃壤嫁出去,那無論是謝紅塵還是玉壺仙宗,自然都能摘得干干凈凈。
謝靈璧自認,已經很為謝紅塵著想。然而,謝紅塵道∶"弟子并不贊同。"
"你說什么"謝靈璧瞳孔微縮,這么多年以來,謝紅塵第一次違逆他。
而謝紅塵也并不相讓,他聲音清澈,態度卻毫不松動∶"阿壤拜入我門下,一直潛心修煉。她的終身大事,必須由她自己作主。弟子雖然身為人師,也絕不干涉。"
"絕不干涉"謝靈璧怒極而笑,"很好"
"黃壤"他揚聲道。
黃壤并未走遠,就侍立在門外。此時聽見謝靈璧的聲音,她立刻入內∶"弟子在。"謝靈璧注視著謝紅塵,一字一句,問∶"你也不小了,老祖有意替你選一門親事,你意下如何"
選一門親事嗎
黃壤心里,那個邪惡的人嘴角微微上揚,獠牙上滴落的都是毒液。然而人前,她看向謝紅塵,神情如受驚的小動物,有一瞬怔愣。
謝紅塵皺眉,當即道∶"無妨,你若不愿,當面向老祖說明即可。你雖拜入我門下,但也不用為難。"
他當著謝靈璧的面,說出這話。不知為何,竟有幾分熟悉之感。
謝靈璧冷笑一聲,面上籠罩著陰云。他看向黃壤,目光中已經現出幾分威壓∶"你且說說,愿是不愿"
愿意啊。
黃壤心頭諷笑,面上神情卻至純至美。她看了一眼謝紅塵,眼睛一眨,長長的睫毛便碾碎了一滴淚。淚水碎成珠,盈盈若有光。
"弟子自是遵從老祖之命。"她輕聲說。
"阿壤"謝紅塵皺眉。
謝靈璧冷笑∶"她的話,你可聽見了"
黃壤垂下頭,不再看謝紅塵。終于,她跪倒在地,聲音低微,似帶低泣∶"老祖賜婚,乃弟子之幸。還請師尊莫要與老祖爭執。自己心甘情愿的。"
"你若如此,倒還算是懂事。"謝靈璧原以為,是黃壤糾纏謝紅塵。但事情至此,他已是看得明白。這二人之間,只怕謝紅塵亦是泥足深陷。
他愈發慶幸自己察覺得早,若等有心人抓住什么把柄,用來作文章。只怕玉壺仙宗會成為仙門笑柄。
"既然如此,此事便這么定了。"謝靈璧站起身來,道∶"紅塵這幾日也無事,便與吾一道,為你的弟子挑個好人家。"
謝紅塵看向黃壤,他怎能看得透面前這個女子
于是眼中所見,只有因世情、宗門,因諸多無奈而被迫妥協。
他行如疾風,走到黃壤面前,居高臨下俯視她,道∶"阿壤,我再問你一次,你若不愿,不必勉強。"他語聲中的憐惜與傷痛,是黃壤從來不曾見到的情緒。
夢外歲月漫漫,他時而清冷寡欲,時而也受不住她的撩撥,焚燃似火。可,他從來沒有為她心痛過。
他冷眼看著她的悲傷、她的愁悶,看她一日一日,數著祈露臺的清霜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