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撐著用靈力布置好結界,方幼青才沉沉睡去。
她這一覺睡得很沉。
夢中好像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小時候。
那時師兄還沒有那么穩重,總是縱容著她胡鬧,若是真的犯了什么錯,他也向來是頂在她前面的那一個。
只是后來一切都變了。
趴在桌上沉睡的少女眉頭顰起,夢中的經歷和回憶如同一張巨網,把她攏在其中,無法掙脫。
月光傾瀉在房中,照在了床榻上躺著的青年身上。
他睜開了眼。
剛才的虛弱如同假象,他從床榻上緩慢地坐了起來,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女片刻。
單手掐訣施法后,那桌上趴睡著的少女便徹底昏睡過去了。
或許是受了外力的影響,她的臉上那種悲傷憂郁的神情散去不少,漸漸地變得平靜起來。
青年走到她的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一縷碎發沾到了她的頰面,辜懷素同往常一樣動作輕柔地幫她挽到耳后。
但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的眼神變得極為復雜,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手半天沒有動彈。
過了許久,才揮袖背過身去,冷哼一聲。
原以為在辜懷素絕望崩潰后能完全占據這具軀殼,但沒想到
只是靠近了些,他竟然無法控制自己的動作。
像是做了千百次一樣,他那么自然,那么溫柔地幫一個女子挽起額前碎發。
他逐夜的手,握過劍,殺過人,卻唯獨沒有做過這般行為。
辜懷素的靈魂在識海中安然沉睡,毫無動靜,那剛才驅使著他做出那種行為的原因,就值得讓人琢磨了。
半響,逐夜輕笑一聲。
其實他說辜懷素可憐,也不完全是為了摧毀他的意志。
他對他的這個小師妹的關愛可謂是非同一般,但她呢
少女恬靜的睡顏在月色下恍然成了破開人心防,無往不利的利器。
但甘心為她所俘虜,成為她裙下之臣的人中,絕對不會包括他。
他最大的讓步,也僅僅是留她一命。
說到底,也是怕他動手之后,辜懷素的靈魂暴動罷了。
方幼青醒來之時,昨天夜晚被驚走的翠鳥,早已經在枝頭鳴叫了。
和煦的日光透過窗欞,被分割成破碎的金箔,照進了房屋之中。
方幼青從床榻上悠悠轉醒,一時間竟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恍然感。
她記得昨日師兄受了一身重傷出現在她面前,生命垂危,她為他輸送靈力上藥。
再然后,她將他安置在床榻之上,為了不驚動其他人,她用最后的靈力布置好結界后,趴在桌子上力竭睡去。
可是
師兄呢
她怎么睡到了床上她不是趴在桌子上的嗎
周圍的結界沒有任何被驚動的痕跡。
沒人前來,也沒人出去。
難道說,昨天的那一切都是她思念師兄太過而產生的幻覺嗎
方幼青倉皇地摸了摸身下的床褥,慌忙起身四處張望著。
下唇緊咬著,那瀲滟著霧氣的雙眸好像下一刻就要落下淚來。
但當越過屏風,看到木榻上躺著的青年時,她的眼神中終于再度綻放出光彩。
她像只歸巢的乳燕,嬌嬌地叫著,飛快地向他跑去。
“師兄”
榻上的青年緩緩睜開了眼睛,狀態依舊虛弱,但相對昨天卻是好了許多。
他嘴邊揚起一抹同往常無二的溫柔笑意,眼神包容地看向面前的女孩。
“就算是為了救我,也不能這么不顧及自己的身體。你可知道,當我看到你面色蒼白氣息微弱地趴在那里時,心中是何等惶恐”
方幼青拉住他的手臂,輕輕地晃了晃。
這種小女兒家的情態,很容易讓人看出來,她是在撒嬌。
“師兄是我最為重要的人之一,就算是為了師兄的安危付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少女的眼神堅定而明亮,有著能夠刺破一切黑暗的光芒。
逐夜的假面有了一絲裂痕。
但這裂痕轉瞬即逝,他斂著眉眼模仿辜懷素的表情笑了笑后,又恢復了完美無缺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