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
白巡穿著一身薄綢衫子,極富力量感的肌肉線條在輕薄的衣衫中若隱若現,是與他風流多情的臉完全不相匹配的健壯只不過如今周圍都是穿著比他還要輕薄的漢子,時不時有穿著像是短袖一樣露出胳膊的短衣的年輕漢子來往經過,就算臉長得不如白巡好看,卻也都是壯實健美的青年,倒顯得他這個穿著整齊文雅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他對面的黃娘子飲下一口涼茶,眉眼不動,對自己身處環境毫不在意,或許是天氣實在濕熱難忍,也沒了與白巡正鋒相對的心思,懶懶開口“過兩天就能醒,醒了就好了。”
“不過好后精力肯定大不如前,你做好準備吧。”還不等好像滄桑了不少的白巡面露喜色,黃娘子鳳眼一瞟他,接著說道。
已經習慣了各種事物擠在一起、日夜不停的工作的生活,白巡就算在如今老幫主生病臥床的情況下依舊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干凈清爽,但人的狀態好不好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從憂慮的神色到疲憊的眼睛都說明白巡如今的狀態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么好。
“多謝了。”白巡頓了頓,還是微微露出一個笑,云淡風輕的模樣“最近和豆坊的合作很順利,上次的虧損都補回來了。”
可惜他眼睫下的青黑和不再那么輕佻風流、顯得沉重不少的笑叫這番話沒什么說服力。
完全清楚內情的黃娘子瞧著他半點笑意沒有的眼睛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話也不甚客氣“對我就不必用你對屬下那一套了,我看豆坊經營得很不錯,連帶著周邊活躍不少既然庇護著的人們自己有了想法,主動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那就沒必要再像從前一般把他們生活方方面面都控制在手里這樣自己也不用承擔那么多,不是一件好事嗎”
白巡臉上習慣性露出的笑容像是陽光下的冰塊般逐漸融化,殘余的笑意就這樣僵在臉上。他又沉默一會兒,最后只是搖搖頭什么也沒說,反倒再次輕輕勾起唇角,露出與他往日展現出來的完全不同的神情。
這依舊涉及他和黃娘子、卓儀之間的觀念之爭,他知道黃娘子的意思,現在的沉默不是贊同,而是因為黃娘子在他去信之后第一時間趕來救了他父親,他承了這份情誼,不想再和她爭吵起來。
黃娘子心思靈慧,怎么可能從白巡的表現中看不出他的想法,雖然因此她火氣有些上涌,但念在白巡如今被各種事務壓得焦頭爛額,最終還是忍下不發,只撇過頭去眼不見為凈了。
她準備起身“過兩天不需要我了我就會離開,這地方夏天來實在受罪。”
白巡見她面露不耐,好似自己是個多么冥頑不靈的家伙,心里苦笑。
他不可能在南方再建一個“豆鄉”,豆坊對偌大一個漕幫來說實在太小了。
“”白巡暗自嘆氣,或許是這段時間壓力太大,最后還是忍不住對著朋友透露出幾分,苦笑道“豆坊只能把上次出海的虧損補上,那點收益又怎么夠漕幫上上下下生活”
黃娘子就這點和他吵過很多次了,白巡的想法在她看來就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優越感、莫名其妙的責任心手下、手下的家庭甚至是漕幫管轄的地界的所有人,白巡給所有人安排一切,由他決定需要誰或是不需要誰,由他決定大家要做什么不做什么
憑什么呢有合情合理管轄一切的官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選擇,憑什么被你安排人生、安排一切
最可怕的不在于白巡的想法,而是周圍人已經像是被馴服的家畜一般習慣聽從命令,過著白巡為他們選擇的生活,根本不想去自己找尋什么另外的道路、另外的可能,不論什么雞毛蒜皮的事情都來找他解決,沒錢了沒想著自己想辦法,反而會來找白巡說自己掙不到錢這合理嗎
白巡固執地希望選擇最聰明的人做出“最好的選擇”,可黃娘子和卓儀都有著同樣的顧慮,將人們當做綿羊圈養起來,又怎么能從中找到從“羊”自發成長為“人”的“最聰明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