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真去你們師父可要氣死了”白巡眼光流轉,似笑非笑。
柯耿看二師弟這些日子真的有點松懈,把他順手拉倒旁邊,三個徒弟老老實實站在卓儀面前垂著頭,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卓儀是那種平時相處起來很寡言,但是很溫和可靠、讓人感覺脾氣很好的人,從外形說,他身材高大挺拔,行走動臥間具是利落,很難不讓人覺得局促,但他總會認真又笨手笨腳的做一些生活雜事,久而久之難免讓人覺得像面對一只毛茸茸的大熊不會傷害你,還很笨拙可愛。
但熊外形再可愛,終歸是兇狠的肉食捕獵者,卓儀也是。當他皺起眉間,濃黑的眉毛下一雙鋒銳的眼睛看過來時,往昔那些關于“笨拙”的印象全都一瞬中消失,只讓人留下條件反射產生的戰栗。
他凝視著幾個徒弟,尤其是云晏。
這孩子從前經歷不好,本身就有些嫉惡如仇,現在更是厭惡一切利用權勢草菅人命的人,若現在不好好教導,很難說以后會變成什么樣子。
他撫摸著自己因為練刀而變形的手指,沉沉嘆息“你們幾個過來坐下罷。”
看徒弟小鵪鶉一樣排隊坐好,云晏更是低著頭不敢說話,他語重心長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們會武就高于那些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云晏聽他這么說,急忙前傾身子,眼淚不斷流下,之前橫沖直撞的小野豬瞬間像丟了媽媽,手足無措地待在大葉子下躲雨,身上毛毛被無情淋濕,可憐極了。
他不停搖著頭,哽咽著說“師父,師父我沒有,嗚嗚我沒有。”
呼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它看云晏哭成這樣,卓儀又是一臉嚴肅,也“嗚嗚”的哀叫,還用大腦袋去頂卓儀的膝蓋。
顯然在求情。
卓儀硬著心腸沒有安慰他,他把呼雷按到一旁,繼續說“阿晏,和那些有權有財的人一樣,我們比別人多出來的是武力。”
“這世上既有用這些東西去壓迫別人、去做壞事的人,也有用它們修橋造路、樂善好施的人,權勢和金錢本身并沒有錯,你說對嗎”
柯耿拉著聽不太懂的長生,臉上若有所思,云晏默默點頭表示認同,要不是那些善舉他也活不到現在。
卓儀頓了頓,接著說“普通人在我們習武之人手中如同陶瓷易碎,若我們不管住自己,利用武力去做什么,和那些用權勢金錢做壞事的人有什么區別”
“我不求你們習武一定要做一個什么大俠,只希望你們不濫用它,成為一個自己都不知道的惡人。”
“若他做了惡事,能為他定罪的絕不是我們某個人,而是律法。”
這話對于云晏來說是很重的打擊,因為就在剛剛他都覺得自己是在行俠仗義,他一直把卓儀這個“天下第一大俠”當做自己的目標,誰知道被卓儀這樣教育,晴天霹靂不為過。
卓儀從前雖說帶著徒弟們,卻不會在真的在做事的時候帶著他們一起,大多把他們放在就近朋友那里,所以三個孩子對于卓儀的事跡也不算非常清楚。
云晏哭得身子一抽一抽,還是抽抽噎噎倔強地問“那為什么縣太爺明明知道田家做得不對,還不用律法懲罰他,反而讓秦嬸一家遭他欺負”
卓儀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摸著手間厚繭,斬釘截鐵“那便是這律法不嚴,不足以動搖他身后力量,我們便努力讓他這力量消失、律法嚴明。”
那些什么勢力傾軋、勾心斗角都不必說給孩子知曉,童年的時候,明亮又堅定的信念才是值得傳遞過去的東西。
“我會處理這件事的,你們先回去想想吧,有什么我們明日再說。”
卓儀看云晏用手抹著眼淚,深色袖口的濕了一片,只得無奈讓柯耿帶兩個師弟回房間,還示意他好好安慰一下云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