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大貴族家的女子至死未曾見過任何平民,哪怕他們占據了9成以上的新月洲人口;
未曾去過自家以外的地方,哪怕貴族家的占地也不過是一座城中的一隅;
未曾上過街,哪怕所居住的城市以熱鬧的祭禮與繁榮的商業聞名;
未曾看過海,哪怕生活在新月洲這樣一個海岸線如此漫長的國度。
她們所瞧見的夕陽景色永遠都是自家后院窗外一成不變的墻壁與遠方模糊的地平線。
即便是里加爾的貴族恐怕也完全無法理解這種習俗,特立獨行的貴族女子在那片土地上并不少見,從軍甚至掌握騎士封號者雖然比例較低但也是存在的。
和人的大家閨秀們是鎖在籠子里的鳥,人生頂多從一個牢籠轉移到另一個牢籠。
知曉外面的青空或許是一種悲哀,因為永遠不得出去。所以許多人選擇了接受命運,接受自己永遠處于牢籠之中的事實,試圖從牢籠中尋求美好。
所以巫女部隊這樣純粹由貴族女子組成的奇特存在,才會在新月洲這片本來對于女性從軍是極其抵制與鄙夷的土地上誕生。
不曾有翅膀的鳥兒在自由飛翔,哪怕這翅膀是以鋼鐵、雷電和鮮血造就。
她們之間的紐帶極其強韌,因為這支名義上直屬新京的部隊實際上所獲得的支持遠不及所需。
大巫女仍能一一念出自己已故的同伴的名字。
雖然她們的部隊規模較小,但也正因如此,彼此之間才真正親密無間。
這是戰場上綻開的花朵。
與巫女們的同行揭開了這支神秘部隊的面紗,但對她們的深入了解帶來的不是幻想破滅,反而讓青田家武士一行的敬意與熱愛更上一層。
畢竟你無法與一位普通的和人大家閨秀討論兵法與行軍補給還有陣型搭配;她在你興致勃勃地想展示自己的傷口并且描述其由來時,要么是干巴巴地重復夸贊你的武勇要么就是臉色鐵青地捂著額頭暈倒。
她不會糾正你對于傷口的處理方式,不會告訴你在怎樣的環境中維護刀劍才是正確的。
習武之人與她們有許多共通話題,而在此之上,巫女們也從未舍棄作為大家閨秀必備的藝術修養。
青田家的武士們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大男子主義的,因為和人傳統的教育就教導他們這樣。
男主外女主內,女人不要過問戰事相關,因為她們全都是大腦空空對這些事難以提出任何有用意見的。
哪怕在遇到了我們的洛安少女這樣年紀輕輕還是女子之身卻掌握了毫不遜色于他們的戰斗技巧者時,不少人即便表面接受,背地里卻也免不了念叨著是南蠻文化有別野蠻之地不如我四千年月之國,仿佛米拉出身的民族所有成年女人都是能單手扛起一塊需要好幾個職業士兵才能扛的原木的兇殘存在。
雖然這或許是事實。
但總而言之,巫女們作為和人且是和人貴族,卻掌握了這樣的技能與知識,多多少少算是開了青田家眾人的眼界。
柔弱的大家閨秀也可以成為經驗豐富的戰士。
歧視往往源自于常年累積的偏見與文化強調,顛覆它很難,因為你要以一己之力對抗漫長光陰下無數人的累積。
許多人即便事實擺在他們的面前,會做的也不是去接受事實改變固有認知,而是想方設法否定它。
只要事實是虛假的,那么我的偏見就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