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糧地的淪陷,理論上和平民們無關,因為主產是他們從來吃不起的稻米。但卻因為稻米的缺失上層社會人員更多食用各種副食,導致副食品的價格開始飆升,從而也影響到了平民的生活。
如果這還不夠糟的話,當水俁發起的動亂導致了更多田地被荒廢以及引發了貴族對于平民的質疑。宛州與嚴州兩地加強戒嚴時不時派遣出去全副武裝巡邏的部隊嚴重引發了不安,農民們對于貴族有本能的恐懼,這份恐懼源于“無禮討”這種人盡皆知的特權。
“俺們那村的事兒啊,有位武士老爺在田間巡邏的時候啊,隔壁家太郎插秧的泥水濺到了他的衣裳。結果武士老爺一下就把他們全家抄斬了,小孩子還沒滿月呢,那叫一個慘呀”
類似這樣的說辭換了名字修改了細節,在許多尚且安穩的鄉下傳播著。農民們因為這類難辨真偽的流言只敢躲藏在家里,在貴族巡邏時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只有在貴族戒嚴稍微寬松一些的地方還敢出去耕種。
“餓肚子好過死。”成為了這段時間許多母親安慰小孩的話語,忠實扎根于靈魂之中對于貴族的恐懼讓他們對于任何相關事物都是寧可信其有。
而悲哀的是,戒嚴之中神經緊繃又習慣了特權的新月洲武士們之中還有不少人真做了類似的事情,給人留下來口實。
讓這一切變得更糟糕的,還有基層人員處理與匯報時的偏見與漫不經心。
他們未曾深入了解問題,只是簡單粗暴地把武士們的一己之見作為評判記錄上報給了上級。
于是這一切在官員們的口中,變成了“農戶刁蠻不愿耕作,作物皆朽爛于田中。”之類大同小異的將過錯歸咎于農民懶惰、刁蠻,總之世道安康,貴族們已然盡力,是一身劣骨生而低賤的農民咎由自取導致的問題。
更有甚者還捕風捉影,結合時態在后面添油加醋地加上了“疑有謀反之意”之類的詞句。
互相之間的不理解與不信賴是早已扎根于這片土壤的。
就像養花一樣,若是種子早早就死了,那么如何細心呵護澆灌也無法使它發芽。
像這樣只要一丁點的助力恰到好處地推了一下便迅速嶄露出來的混亂,往往是幾十上百年累積的早有各種蠢蠢欲動跡象的問題。
只是。
新月洲龐大而冗余、人浮于事的基層官僚們,漫不經心地忽略了過去。
而那些有能力辦事的學者們,又被防家賊一般以鐵鏈束縛,千方百計不給予他們任何施行的實權。
內部察覺到這一切,努力查證,努力想要改變的人,或許只有提交報告等待他人去做的權力。而掌權者,有權力的,有力量的可以行動起來的人,又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最終無所作為。
累積了幾代人甚至十幾代人時間的內部頑疾,最終果不其然地成為了外敵進攻時的強悍助力。
就好像一名出色的劍客慣用手傷了卻不去醫治、也不練習用另一只手使劍,就這樣期待著對手們會在生死相搏之中友善地不去利用這個弱點。
一個遲緩的巨人。
這個國家對于外來者而言,那些繁文縟節,那些幾千年累積的文化,是令人著迷而極具歷史沉淀的。
尤其是對歷史短暫的里加爾人而言。
可這一切也又何嘗不是沉重的枷鎖。
“不可違逆祖訓”
“因為從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