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半的光陰過去,騎士團在本地站穩了腳跟,而盤根錯節的邪教徒勢力也越來越弱。他們即將要獲得勝利了,可也正是在這種時候,海米爾寧卻開始愈發遲疑。
勝利的盡頭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要接過這些人的復仇理念,去與自己的父親、去向帝國對質要求贖罪嗎
他不知道。
或者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滿載榮譽地歸國享受人民的歡呼成為站在那個他明知道背負著罪惡的男人身邊的英雄
他不知道。
他只是在一味地,逃避這個問題罷了。
“團長先生。”來往的教會工作人員們都向著他點頭,而海米爾寧也用相同的動作回應。
他走過了一段又一段的拐彎,最終來到了一座二層小院的面前,無需打招呼就直接推門進去了。
“啊,團長先生,賢者小姐在上面。”下方的修女向著他有些害羞地點了點頭,然后抱著書跑了出去。
賢者小姐海米爾寧在心中念著這個稱呼。
據說是因為一直跑來跑去到處幫助別人,不知不覺當中就被百姓們如此喊了。時間一長,就連他們這些人以及蘇奧米爾的貴族乃至于教會的同僚也都開始如此稱呼她。
真是,與她十分相稱的稱呼。他想著,然后走上了樓梯。
“噠噠噠”的腳步聲有序地響起,而海米爾寧剛剛踏上二層的木板,就聽見了她的聲音。
“來了嗎。”她的聲音并不高昂,不論何時說話的語調總是像在給人講睡前故事一樣,但卻飽含力量,令人無法忽略。
“嗯。”海米爾寧開口回答,僅僅一句話,因為他不太知道接下去該說些什么。
“你在昨天見面的時候問過我,團長先生。”薩妮婭沒有回頭,她站在窗邊,只留下一個纖細的背影,與那一頭長長的黑發相映得彰。
“人類所創造的事物,實際上都是如此地輕易就能夠被毀滅。即便是堅固的鋼鐵,號稱無法被攻陷的城堡,也不一定能夠存在的比人類本身更加地漫長,因為我們是如此地善于自我毀滅,總是想方設法地在自取滅亡。”他沉默,因為知道她還沒說完,而薩妮婭接著說道“即便是偉大而崇高的理想,隨著時間流逝也必然會變得腐敗”
“有的存在甚至連自誕生之時就充斥著痛苦,一生之中也全都是苦難與迷茫,全然不知自己為何而生,又為何繼續呼吸繼續存活。”
“你問我,這樣的人類,為何我會說是無比美麗、又充滿希望;你問我,為何我依然深愛著人類,并且總是能以最樂觀的想法看待人類,還記得嗎”
“嗯,我當時被你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薩妮婭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正因為是你,正因為你說的都是事實,所以我才無法反駁。”
“但在想了一天以后,我現在大約能夠回答你了。”她沒有等海米爾寧搭話就接著說道“即便誕生必然伴隨著苦痛,即便因為貪婪和欲望,事物只要存在必然會開始腐朽但正因如此,誕生的新事物才擁有如此寶貴的意義存在。”
“即便毀滅是無可避免的,即便在命運車輪的碾壓之下人類看起來就好像是螞蟻一樣脆弱,但是”她回過了頭,灰藍色的雙眼倒映著窗外的雪景閃閃發亮,那秀氣的臉龐上一丁一點的軟弱都沒有,充斥著的全都是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