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晴不定的春日天氣再度作怪,早晨明明還算晴朗,到了下午天空之中忽然陰云密布了起來。
由于一行人是開始向著硬地走去的,遠離了沼澤所在的低洼區域,入眼所見的植被也逐漸從茫茫野草過渡到了灌木,最終又變成了令人倍感親切的樹林。
三月伊始,因為這兩天略微回暖的緣故一些早春樹種的花朵已然提前開放,其中便有和人鐘情的櫻花。
原產于延綿不斷山脈之下的櫻花,其野生樹種其實并不如人工培育的那么美麗。盡管如此,淡白微粉的花瓣也足以顯得鶴立雞群。
只是又重新刮起來的寒風使得這些不過開了兩三日稀稀拉拉的花兒很快地又憔悴了下去,等到三人二馬正好經過時,片片凋零了起來。
月之國的人把夾著雪花的狂風這種天氣現象稱之為“吹雪”,而當雪花替換成了飄落的櫻花花瓣,則被稱作“櫻吹雪”。
這個國家有很多天氣現象的名字,在里加爾人聽來是相當美麗的。
節制、克制、充滿了大小條規的月之國社會,就連措辭的要求也極為嚴厲。而洛安少女在到達了新月洲之后,在小漁村和神社當中見到的東西,卻讓她注意到了一個小細節。
這里的教育普及率,遠比帕德羅西帝國的大城市都還要高。
紙筆在尋常人家屋里也可以見著,哪怕是漁民獵戶也會有些許書寫的能力。這種東西若非長久和平的國度佐以強大的文化實力,是決計無法實現的。
這是個復雜的國家,就好像其它任何國家一樣。它有著自己的優點,也有著自己的缺點。而且在很多時候,這兩者其實并非對立關系,而是相互交融。
嚴格的階級關系與強力的中央政權,使得普及教育很容易可以由上而下地開始。米拉只需要假設一下在自己出身的里加爾大陸西海岸那種諸國林立,光是亞文內拉附近就有5、6種語言在被使用的地區進行識字教育的可能性,就能清楚地認知到與月之國的差距。
單純的開口說話交流還算好說,西海岸人因為人口來往有著一種基于亞文內拉語這種平民語言改進的混合通用語。洛安少女自身與賢者也都會說這種語言。可是通用語并不存在文字,甚至就連亞文內拉語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書面文字系統存在,平民們偶爾要用它寫點東西的時候,都是按照自己認為的發音直接用西瓦利耶語的字母拼湊而成。
同一個詞匯兩個人來寫可能拼法完全不同,例如某人寫騎士寫成了“奈忒”而另一個人則寫成了“奈伊忒”。雖然說這種語言的人自己能通過大致讀音半讀半猜地明白意思,但這顯然完全不能作為正式書面語言使用。實際上哪怕是愛德華在成為國王大力支持亞文內拉的本國文化之后,很多情況下他仍舊不得不使用更加成熟的西瓦利耶語來記載事物。
那么用騎士之國的語言來進行識字教育推廣就可以了嗎這也顯然是無法成功的,因為西海岸不光王國多,民族獨立意識也極強。除非有強而有力如月之國這樣的中央政權進行以幾代人為時間單位的推廣教育,否則是絕對不可能完成這種級別的識字普及率的。
這是一個限制了個體思想的國家,由于地理環境帶來的生存危機,月之國的社會文化當中集體以及秩序是高于個人意愿的。
“階級”重于“個人”,農民若是反抗傷害自己的武士,不會被視為是兩個人的沖突,而是作為下層階級對上層階級的忤逆來看待,受罰的會是當地所有的農民。
從這點來看,月之國無疑是一個在里加爾人眼里極其壓抑刻板的社會。
但。
也正因如此,它才有如此絢爛的文化積累。
集中的人才,集中的思想,集中的生產力。
普及到農民階級的識字率只是其中之一,在小漁村曾享受過的泡澡也是這強大文化推廣能力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