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持陣型,維持陣型弓手,不要停下干擾”急促又高昂的語調,因為已經連續將近有一個小時高喊的緣故,嗓子開始隱隱作痛。
缺乏水分的嘴唇干裂泛白,長時間未曾休整就連雙眼也開始布滿血絲。黯淡又詭異的紅色月亮之下能見度極低,他們只能龜縮在這片區域之中,依靠僅剩的火把照明。
“維持陣型”因為能見度低下的緣故,旗號無法被有效地傳達。口令這種以聲音為媒介的傳達方式在嘈雜的戰場上收效勝微。各部隊之間連友軍在什么方向都不甚明細,下級武士們騎著馬來回奔波徒勞的大聲呼喊著,但會依照指令行動的卻也只有他們面前的一小波人。
武士的數量嚴重不足,因為決策的接連失誤,負責指揮足輕的下級士官階級減員嚴重。
尚且殘余有一千九百多人的足輕,武士卻僅僅只剩下一百三十人不到。加上壓陣的親衛隊占據了一半的人數,余下的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指揮體系。
“嗷”“嘭”數噸重的龐然大物,輕而易舉地將足輕手中密密麻麻的兩米長矛拍到了一側。質量過硬的長矛只有少數折斷,而一側的另一批人抓住它攻擊完成之后的瞬間端平了長矛大喊著沖了上來。
“咚”“吼”盡管怪物的皮具有不錯的韌性,卻仍舊難以抵御金屬尖狀物的刺擊。復數的長矛扎進了它的身體之中,但這頭怪物卻仍舊未死,它以龐大的身軀帶來的強大沖擊力蠻橫地往前一邁,就使得好不容易重整陣型的足輕們再度亂了起來。
“陣型,陣型”武士仍舊大聲喊著,但他話音剛落忽然聽見一陣“咻咻”的聲響,緊接著密密麻麻的箭矢就從天空中落下。
“牙咯滅”大聲咒罵著的武士拼命地蜷縮起來,他身上的甲胄擋下了絕大多數的弓矢,即便有少數破甲也只不過是皮肉傷。
但戰馬就沒這么好運了“嘶吁吁吁”脖子被友軍箭雨射穿的馬兒一個腿軟就側身倒了下去,而來不及脫離馬鞍的武士“嗚喔喔”的大叫著就被壓斷了一側的大腿。
“后退后退”“咚咚咚咚”的馬蹄聲在他的前方響起,是另一位同僚正一邊奔跑一邊指揮著足輕。“等下,野中,我在這”大聲咆哮著的武士被沉重的馬蹄一腳踏爛了面門,而因為環境無比黯淡的緣故同僚也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死亡。
“怎么就殺不死弓兵隊,再上前一點,火油,哪里還有火油,往那些東西身上投擲”因為長期未能休息,雙眼已經布滿血絲神情也開始逐漸癲狂的武士們幾乎是咆哮著指揮手下的士兵。然而即便有著千人之數,他們也只能勉強維持住這一片陣地罷了。
“魑魅魍魎”大叫著騎馬沖出去的又一名武士遁入夜空之中就再無生息。
“武大人。”副官對著坐在馬上的武士開口說道“晶大人所率的部隊至今沒有回歸,考慮到離開此處之人都會陷入癲狂一事,鄙人以為”
“守住陣地。”年青的赤甲武士開口這樣說著,語調冰冷,外面此時此刻正在死掉的人,在他眼里不過是一些數字。
“遵令。”副官明顯欲言又止,在沼澤村的時候哪怕是單方面的屠殺卻也已經出現折損,就令他對自己主公的決策產生了疑問,可在有著嚴苛階級的月之國,哪怕做的事情本身是對的,有的時候選擇去做這件事卻也會是錯的。
當為侍者,如若主君未允,則隆冬不可言寒,六月不可謂熱矣。
忠誠,是這個國家的武士階級從小就被灌輸的指令。他們對此引以為豪,但卻并非從未抱有疑問。
“死啊”火光在搖曳,詭異鮮紅的月色之下一千余人的部隊根本無法用雙眼就掌握。少主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為了向歹人復仇不光是要求隊伍沒日沒夜地前進,連食物都不給時間煮熟,在明知道逢魔之時需向滿天神佛祈禱謹言慎行,卻還非要前進。
最終落入了這種境地。
此乃有去無回之地,迷霧重重的陰陽魔界,當下最為穩妥的選擇是小心謹慎地循著來時的足跡返回才是。
可少主咬定了歹人就在這其中,并且在因為夜幕降臨最是需要武士作為基層指揮維持秩序的情況下,抽調出兩支各兩百人的騎兵大隊向著左右兩面的樹林探出,要他們不將歹人找回,就不得歸還。
復仇之心已經使得他忘卻了大業,他已然不是合格的指揮官。
潛藏在心中的話語,只要說出來,就是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