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讓這些武士們背離自己自懂事起就經受的教育,十幾年光陰如一日遵循的守則,這來自于他們自身的阻力,只怕會遠比白發的女孩自己那小小的不便更為巨大。
接下去的路途上沒再起其它波瀾,在又越過了幾扇門,從狹小又缺乏裝飾的房屋來看很明顯走的都是一些后勤部門和雜物間以掩人耳目之后,他們總算來到了一間一看就是大人物居所的二層長屋。
冠冕堂皇的城主府邸,每日客人絡繹不絕,顯然不是亨利他們這一行人能過去的。一旦撞見了哪個長舌婦,那么青知城主接待了一行南蠻人之類的消息就會像風一樣傳播開來。
所以他們來的時候走的是暗道,等待城主的地方,也是位于府邸后方城主一家的私人居所,而非辦公的正廳。
這里都被心腹武士把守密不透風,不是隨便的訪客就可以進出的地方。
“請在茶室等待主上。”武士領隊這樣說著,緊接著就揮手讓拿著之前收繳的三人隨身武器的幾名武士走到一旁,去把東西收納在倉庫之中。
“還請脫鞋。”武士領隊再次開口,接著對著自己的部下打了兩個手勢,大部分人就都散開,只剩下兩名手持長矛的站在了兩側。
“咔嚓”茶室的內里有一名跪著的女人低著頭打開了門,緊接著對著武士領隊鞠了一躬,退了出去。她全程都沒有抬起頭來,動作卻依然流暢。
雖說稱作長屋,實際上說成復數隔間連成的長走廊或許更加合適。亨利等人褪下了腳上臟兮兮的鞋子,而出乎意料卻又算在意料之中的是,武士領隊同樣也跟著他們走了上來。
青知城主家的府邸亦是典型的和人建筑風格。由于地處河道附近,地面潮濕陰冷的緣故,房子本身是用木架子抬離了地面的。一行人將鞋子遺留在了泥土地上,緊接著踏上了平整的木板,走進了用有著稻草制成的軟墊的茶室內部。
兩側紙門都已經打開的茶室光十分透亮,而亨利、米拉還有櫻三人都隨意坐下之后,武士隊長才走了進來。
茶室的內里沒有太多的裝修,除了一盞紙糊的燈籠放在另一側以外,就只有正中間涂了黑漆的圓形小矮桌,以及三人正對面的一個紅木的柜子,和掛在柜子墻壁上的一副字畫。
“主上仍有公務,但諸位到來的消息我的部下已經前去通知,所以請與我一并在此等候。”武士隊長如是說著,解開了自己頭盔的系帶,并且將腰間兩把刀之中的長刀抽出,放在了自己身后靠近柜子的一側,隨后又將身甲除下。
他緊接著的操作不光是米拉,連亨利也不由得提起了性質。只見這位武士領袖旋轉了一下頭盔頂部一個扁扁的旋轉桿,與弧形框架上的長條凹槽對齊之后,整個頭盔就由立起的圓錐形結構重疊成了一個無數大小圓圈組成的圓餅。
之后他再將身上由鎖甲與方形甲片組成的身甲同樣折疊,與頭盔一并疊好放在了旁邊。
這種便于收納的輕型裝備令洛安少女兩眼放光,武士領袖注意到了這些細節,但他一言不發。
解除了甲胄負重,其下露出的是有些許刺繡,但卻可以看出材質僅是棉麻的單層常服。樣式是很普通的和人寬大服飾。月之國的武士并不像里加爾人會穿多層亞麻或是填充棉花制成的厚墊稱,或許是這里的天氣更為潮濕悶熱的緣故,也或許只是因為長久的和平令他們不需要那種程度的防御。
“鳴海大人。”之前打開茶室門扉并且退出去的那個女人再次走了進來,她在門口跪下,并且對著武士鞠了一躬,而三人也是到這個時候才知道這位武士領袖的名諱。
有著一雙劍眉,面白無須的鳴海對著女人點了點頭,而后者則從門的一側端進來一個木制的方盤,上面放著幾杯熱騰騰的茶水。
她安靜沉默又手腳伶俐地把茶杯一一擺在了矮桌子上,之后又一言不發地把鳴海放在旁邊疊起來的甲胄也一起端了出去。
可以看出來這位仆人女性是常做這種事情的,因為甲胄雖然有些分量,她卻并不顯得吃力。
“請用,或許對從大洋彼岸前來的二位而言有些苦,而這邊的這位”鳴海沒有把話說完,而三人也只是禮貌地點了點頭,就依次端起了用粗陶茶杯裝著的濃綠色茶水。
初春涼爽的氣溫使得茶散發著陣陣霧氣,沒有上釉的粗陶茶杯被用手捏成了竹節的紋理,顯然是制作它們的陶藝師為了表現出青知本地特征的別出心裁。
米拉當先抿了一口,然后差點沒有被嗆到。
一旁的賢者也是皺了皺眉頭,但卻一言不發地繼續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