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鈺將小潘子帶回府邸,安置在了一處靠近她住處的下人房中。
小安子看見她帶了一個新寵來,還噓寒問暖,態度親切。
他忍不住眼紅了,無言地抹淚,又退開老老實實地準備增添一些器物家具進來。
眼見得屋里沒人,崔鈺連忙將門掩上,拉著潘公公坐到榻邊,問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皇祖母那邊,還有母后那里,怎么都這么不對勁”
“殿下”
潘公公一聽她的話,不知道是那根神經抽動了,一時也顧不得尊卑,抓住了她的手正色道“您不要再靠近齊皇后了”
崔鈺一愣。
雖然她已經發現了手爐里面的毒粉,猜測齊皇后興許是對她下了手,背后捅冷刀。
但乍然聽見這話從別人嘴里說出,她還是有些無措的。
“怎么了”崔鈺喃喃,“到底怎么了”
“殿下”小潘子握緊了她的手,躊躇了一會兒,才艱澀地從喉嚨里擠出冰冷的話語。
“齊皇后和新皇的關系不簡單,如今這剛足歲的小儲君,就是他們的孩子。”
崔鈺腦中“嗡”聲一響。
她震在原地半晌,才恍惚回過神來,呢喃道“你說什么”
怪不得。
崔鈺瞳孔渙散了一陣。
怪不得齊皇后那一年里都沒來看她。
原來是懷了一個孩子。
怪不得她還能保持著皇后的尊號。
并且富貴不減當年。
怪不得齊家的依舊地位顯赫,不被廢黜。
甚至齊老爺的官位也步步高升。
原來墮落的,卑微入泥土里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潘公公別過了臉,長長吐出一口抑郁在胸臆中的渾濁之氣,“太后娘娘也是撞見他們偷情,才被他們害死的。”
崔鈺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動。
她想起了皇祖母臨死前的慘狀。
她抓著崔鈺的手,抽搐著,痙攣著,額間滲出涔涔細汗,喉嚨里喘出“嗬嗬”,如同沙礫滾過的聲音。
“太后娘娘被他們毒啞了嗓子,又灑了石灰毀了眼,看不見,發不出聲音,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每天都在念叨著什么,奴才又聽不到她的話,只能去讀她的唇語”
床榻上的老人病體憔悴,臉色青黑,幾乎辨不清原來的模樣,只能看見高高突起的顴骨和深深凹陷的雙頰。
她囁嚅著唇,艱難地張嘴
“小鈺小鈺”
茶盞碎了一地,崔鈺怒極掃落案上的茶壺和杯盞,悶聲喘了幾口氣,心頭堵得發慌。
原來她被圈禁之時,皇祖母已經在深宮等了她那么久。
足足茍延殘喘了一年才等到她解禁出宮
胸臆忽然涌上一股濁氣來,崔鈺難忍地嗆了幾聲,開始重重地咳嗽,直咳得面色慘白,唇色干癟。
“殿下”
潘公公上前攙扶住了她的手臂,寬慰道“您別氣壞了身子。”
崔鈺抬手撐住額頭,緩了好一陣子。
她回攥潘公公的手,輕笑,
“你看,這世間,還是什么人都靠不住”
最后,還是要靠自己。
“小鈺啊。”
她想起了裴衾攥著她的手臂,帶著輕蔑的眼神,咬牙道出的話語
“若是沒有本事勝人,還是收起爪牙為好,不然可是會自討苦吃的。”
崔鈺笑了笑。
她偏頭,似乎在問潘公公,又不像是。
“何太醫說過會幫孤,效忠孤。”
“你說,他會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