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睜開眼睛的墮神,面容有些呆滯。但與之前相比,他不再渾身溢散著狂躁的殺意了。與之相反,即使是殘破的神袍,也掩蓋不住他身上淵渟岳峙的氣息。
司青玄沉默地望著他,兩人外貌相近,似隔空照鏡。
“”對方的嘴唇輕輕抿動了一下。
雖然沒有發聲,但司青玄卻能分辨出,對方念動的名字,就是剛才在他的記憶中出現過的伊弗羅罕。
“你好。”司青玄跟對方打了個招呼。
涼意隨著呼吸緩慢地浸入肺腑,持續性的失血讓司青玄的力量有了一些損傷。見斷罪焚星已經清醒到能認人了,他就把還在繼續流血的胳膊抬了起來,低頭用雙唇輕輕觸碰了一下傷口。在唇齒接觸到血肉的一瞬間,手臂上的那道血痕很快就愈合了。
司青玄的每滴血液都蘊含著充沛的再生之力他想著,血都已經流了,那就不能浪費,于是趁著傷口沒有完全愈合,極為隱秘而快速地在傷口上舔舐了一下為了把那些流動的神血重新納入體內。
“你受傷了。”斷罪焚星的目光凝聚在司青玄的手臂上,開口第一句居然說的是這個。
“還不是為了把你喚醒”司青玄有些無可奈何地說,每和斷罪焚星交流一句,那種熟稔的感覺就愈發涌上他的心頭,讓他無比自然地和斷罪焚星把對話繼續了下去,“你是怎么被逐入深淵的”
“人類遷徙之后,我因為瀆職而失去了神職。”斷罪焚星用敘述性的語調說道,仿佛他訴說的只是一場久遠的夢境,“諸神不能容忍我繼續坐擁曜日神位。于是祂們聯合起來,把我逐入了深淵中連帶著我的食罪之獸”
食罪之獸既是斷罪焚星座下的神獸,也是祂的寵物、忠心的下屬。他們之前的關系,大概和二郎顯圣真君與哮天犬之間的關系差不多。
不提食罪之獸還好,提了食罪之獸,司青玄就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心虛。
多新鮮呀,人類為了一己私欲把食罪之獸從深淵里給撈了出來,還試圖控制它。司青玄上回見了食罪之獸也只是揍了對方一頓,并沒有為食罪之獸出頭的意思他倒是想把那只三頭蛇給帶走,問題是食罪之獸已經長得太大只了,想想喂養它要付出的心血和力氣,司青玄就覺得把它留給防治局去養也沒什么,反正防治局也沒能耐把昔日的神獸給養死。
只是沒想到現在又出了這些幺蛾子。
司青玄輕輕咳嗽了兩聲。
既然確定了和斷罪焚星的舊友關系,那食罪之獸的事他自然會去管。
不過得等深淵的事情了結再說。
“在你消失之后,鹽蝕之星和冰原主宰,祂們頂替你成為了曜日神。”司青玄說道。
斷罪焚星看起來并不意外。
相反,祂的臉上甚至寫著“意料之中”這四個字。
“你看起來過得也不是很好。”斷罪焚星似乎迅速地理解了司青玄現在的狀況,或者說斷罪焚星太了解做“神明”是怎么一回事了,“你看起來缺失了很多力量,遺失了很多記憶。否則你也不必問我這些了。”
司青玄沒有否認這點。
“我很抱歉。”
他抬手,月光如潮水般聚攏在虛空中,照亮斷罪焚星的側臉。
“即使是我,也無法把你從深淵中拯救出來”
明明,司青玄此前打的主意是,趁著斷罪焚星清醒的時候多問祂幾個問題。
他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被解答。
但等斷罪焚星真正清醒之后,他發現自己居然做不出任何逼迫對方的事他不愿意讓對方生命的最后幾分鐘在“提問”和“回答”里度過。他希望斷罪焚星能擁有一個寧靜的終結。
以斷罪焚星之友,伊弗羅罕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