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老太醫眉間的皺痕總算消失,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陛下既是醒來,如今只待好好養傷便是。就是有些氣血兩虧,還得補補”
就在老太醫絮絮叨叨的時候,正始帝驀然說道“夫子呢”
德百舔了舔嘴巴,“莫尚書正在前朝和諸位大臣一起議事。”他小聲說道,不敢提醒陛下,自己先前已經說過一回。
正始帝的神色蒼白,垂眸看著他的胳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藏在被褥中的右手還不經意地捏了捏,不知在摩挲著什么,手指不經意撫弄到微微凸起的地方,還下意識用指甲撥弄了一下。
正要急急入宮殿的莫驚春一聲悶哼,猛地彎下腰來。
他下意識伸出的手不知是要護著哪里,僵持在那里無法動彈。
處在他右手邊半步的劉昊連忙攙扶住莫驚春,急急說道“太傅,可是身上還有別處沒發現的隱患”
莫驚春先前左右胳膊都受了傷,甚至還有幾天不得不吊著胳膊走動,好在那只是御醫為了以防萬一,不是真的胳膊斷了。但是醫者在給莫驚春上藥的時候,劉昊正巧是在左右的,如果不是他親眼目睹,他也看不出來莫驚春身上究竟有著大大小小多少的傷口,實在讓人觸目驚心。
可是除了之前那幾日的胳膊吊起,讓人知道莫驚春受傷外,余下這些時日,就再也看不出這些傷勢對他的影響。
莫驚春表現得他好像沒有受傷一般。
所以劉昊一直擔憂,莫太傅不會在私下隱瞞了自己的傷勢,為了局面強撐吧
莫驚春的神色有些古怪,擺了擺手,啞聲說道“無礙,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后傳來的尖銳男聲打斷。
“莫驚春,朝會還未結束,你卻丟下百官,如此行徑,豈非失禮”
莫驚春站在長樂宮的殿前,漠然直起了身。
他看向殿外臺階,那里有著跟隨他前來的十來個官員。
就在莫驚春驚覺正始帝有可能恢復后,他一時間不做多想,便急匆匆地丟下正在議事的朝會往長樂宮去。因著莫驚春異樣的反應,劉昊自然緊跟上來。
這兩位的速度太快,也沒有留下什么叮囑,所以那些宿衛看著朝上百官跟著莫驚春離開時,并沒有阻攔,倒是讓他們一路順利跟到了長樂宮。
莫驚春冷冷說道“諸位跟著我一路擅闖皇宮內院,豈非也是失禮”
為首的官員不依不饒地說道“莫驚春,你同樣也為臣下,如今渾然將皇宮內院當做自己的居所,長達十來日不肯出宮。即便你的身上懷有太祖令,豈非也是褻瀆”
莫驚春平靜地從袖中掏出另外一個印章,那是陛下還在東宮時慣用的小印。
見此小印,如見太子殿下。
如今莫驚春將其掏出來,面不改色地說道“陛下允諾臣下的這件小物,能讓我出入宮廷,無需報備,爾等呢”
即便不用太祖令,莫驚春要得以進出也不是難事。
許冠明的臉色就跟吃了屎一樣難看,莫驚春心中著急,卻是不想再跟他繼續扯掰下去,轉身便要朝殿內去。
只是這一轉身,卻一頭撞上了一道堅硬的肉墻。
不過這肉墻也不怎么僵硬,在被莫驚春這不經意一撞之下,肉墻踉蹌往后退了一步,旋即一道熟悉到令人發顫的嗓音笑吟吟響了起來,“這么著急,是要往哪去夫子。”
莫驚春愣在當下,緩緩抬頭。
只見神色蒼白的正始帝正站在殿內,他的身邊,德百正小心翼翼攙扶著他。
那人,那聲音,那模樣,確實是陛下無疑。
莫驚春雖然通過奇怪的觸感得知陛下的清醒,卻沒有什么比眼見為實更讓人確證的了。在意識到陛下清醒這個事實乃是真的后,一直強壓在莫驚春體內的虛弱猛地爆發出來,他的膝蓋一軟,禁不住軟了下去。
正始帝的眸子猛地緊縮,一手抓住莫驚春的胳膊,卻在意識到觸感不對的同時,下意識也卸下了力道,跟著莫驚春一起軟了下去。
只是莫驚春的模樣稍顯狼狽,一手撐著殿前的門檻扶住,而正始帝卻是單膝跪在地上,手指摩挲著莫驚春的胳膊,感受著厚實衣裳下那詭異的突起,“傷得這么重”
無力的虛弱感籠罩了莫驚春的全身,不過陛下這話,卻是讓莫驚春找回了難得的熟悉感,他無奈笑道“陛下重傷至此,難道臣下便能獨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