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驚春渾身上下都在警告著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今夜的正始帝,危險程度不亞于那一日發狂的模樣。
莫驚春失卻了先手,被強壓下來后,除了雙腳,竟是無一處能動彈。他閉了閉眼,將那些倉皇無用的情緒壓了下來,冷靜地說道“那您,又在做些什么”
公冶啟的聲音聽起來還有點委屈,“寡人不過是如同往日一般,來尋夫子罷了。”話到最后,那尾音微微上揚,聽起來,似乎還有些詭異的喜悅。
莫驚春咬牙切齒地說道“可是臣不想見陛下。”
他壓根無法控制住身體的應激反應,只要看到正始帝,他就會再想起那一夜的失控。
他的半身被正始帝吃了下去
那一段漫長,卻像是短暫的時間里,莫驚春幾乎是發了癡。
他根本、根本不愿意再回想。
“所以,夫子想逃跑嗎”
公冶啟像是聽不懂莫驚春的話,又或許,那本就是另一種程度的回應。
“寡人給過你機會了,”他喃喃自語,“可您沒有抓住。”
莫驚春緊蹙眉頭,只覺得離譜,被氣笑的他掙扎了起來,即便是被君王勒住脖頸也不管不顧。
而公冶啟再是想壓制住莫驚春,不可能當真掐死他,只是這輕微的一脫開力氣,到底是被莫驚春尋到了機會掙脫出來,用力地將身上的公冶啟掀開,而后滾到了桌子底下。
莫驚春冷冰冰地說道,“陛下,您給過臣機會嗎”
公冶啟沒有追上來,他一只手撐起了身子,在暗淡的燭光下打量著莫驚春,好半晌,他露出一個有些奇怪的微笑,半心半意地說道“其實,寡人給過夫子許多機會。”他慢條斯理地解釋,“而每一次,只要夫子肯狠下心來,讓寡人一命嗚呼,此番種種,就不會再發生。”
莫驚春“”
這是一回事嗎
他沉默地捏了捏眉角,有種自己和帝王的思緒怕是錯開無數層,才會得到這南轅北轍的答案。
他說東,陛下卻說西。
他說瘋狂的失控,陛下卻來扯什么生死要事
仿佛只有死,才能放手。
莫驚春用力吞咽,像是要吞下那堵在喉嚨里的奇怪感覺。
那沉甸甸的重量壓在莫驚春的心口,如同一塊巨石,怎么都推不動。
他下意識地將左手蜷縮在那處,停頓了許久,這才緩緩說道“陛下,事情要一樁樁來,如果無法找到事情的根源,那只不過是在重復的錯事上栽跟頭。”他看向正始帝,感覺牙齒在打著寒顫,那種遲緩而揮之不去的恐怖,依舊壓在他的肩膀上,“您不喜歡臣與小人偶接觸”
公冶啟的呼吸有些沉重。
即便是莫驚春跟他間隔了一段距離,他還是能夠聽到陛下的呼吸聲,就這般距離和以往的表現來看,陛下或許處在情緒較為暴躁的時刻。
公冶啟變換了一個姿勢,沉默了片刻后,他說道“捆住寡人。”
什么莫驚春茫然地看著陛下,覺得自己是聽錯了。
但是公冶啟閉上眼,重復了一遍,“不捆住寡人,夫子不會安心。”
莫驚春被這話擊中了心中的隱秘,既羞恥又詭奇。他羞惱于自己害怕畏懼的一面,卻也不得不承認,陛下的話確實有一些道理。
他不畏懼和正始帝對抗,卻是害怕那一夜再現。
莫驚春緩緩起身,那輕巧靠近的模樣,如同顫巍巍落在花瓣上的蝴蝶,輕巧的翅膀撲閃起來,卻讓注視的人都有些害怕。
仿佛一個不經意的呼吸,就會吹走那只可憐又纖細的蝴蝶。
而他,再找不到第二只這樣漂亮、純粹的蝴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