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啟在夢里漠然地看著那血流成河的恐怖畫面,腦袋突突做疼,卻是在想。夫子呢
公冶啟赤腳走在血海中,卻是看不到莫驚春的身影。
他猛地睜開眼,陰鷙地盯著頂上龍帳的花紋,臉色恐怖至極。
西南的奏報傳來,說是大捷。
皇帝按下朝臣的不滿,讓內閣拿個章程出來,好生安置當地打下的地盤。儼然是一副要好生經營的模樣,盡管朝臣有些異議,但是許閣老卻很是贊同。
內閣有著首輔拿主意,至少就不會扯正始帝的后腿。
只是這些時日,莫驚春一直細細觀察著正始帝,卻發現陛下的模樣似乎一日比一日嚴重。
盡管他外露沒半點痕跡,可是在莫驚春看來,正始帝眼下就如同一座隱隱將要爆發的火山口,不知什么時候就會來個大的,這實在是讓人坐立不安。
就在莫驚春終于忍不住想要入宮求見時,正始帝卻是不見他。
莫驚春面對劉昊的賠笑,忍不住說道“您是知道陛下既然如此,為何”他說得曖昧不明,但是劉昊聽得出來莫驚春的擔憂。
即便是知道莫太傅一直如是,可劉昊也實在沒想到他居然會主動上門。
劉昊頓了頓,想到昨夜的事情。
正始帝在暴躁地砸了一地的狼藉后,疲憊地讓劉昊暫時不要留人在殿前伺候,免得一個不小心發作,人就沒了。
在劉昊應下后,正始帝又沉默了半晌,才慢慢說道,“如果夫子求見,不要讓他入宮。就連半點消息,也不要說與寡人知道。”
一雙戾目死盯著劉昊。
“聽到了沒有”
劉昊當即就跪下了。
想到這事,劉昊嘴巴苦澀,“陛下不允。”
他舔了舔嘴巴,無奈地說道“陛下,或許是生怕傷了夫子,便一直不許。您也知道眼下陛下的脾氣,是誰都不敢忤逆了他。您還是請回吧。”
想來陛下真是因為了解莫驚春,方才會有這樣的提前說法,沒想到當真如此。
想到這里,劉昊忍不住再說一句。
“宗正卿,其實奴婢不太了解,您為何還會主動入宮”
陛下與他的那份與世俗相悖的關系顯然讓莫驚春痛苦不堪,一般來說不是巴不得陛下去送死嗎可是為何每一次莫驚春都并不如此
莫驚春沉默了。
此時還是夏日,即便是深夏,日頭的狂躁還是讓人不喜。就是站在殿前屋檐下,也能感覺到幾步開外的滾滾熱浪。
莫驚春卻是將衣襟都扣到了最上面,連帶著厚重朝服都沒有半分褶皺,仿佛他行走坐臥,便是完美的儀態典范。他的雙手像是握習慣了朝板一般交握在身前,眉間有著淡淡的倦意。不知是因為這夏日狂熱,還是因為劉昊這一番詰問。
“我既恨他,卻也不恨他。”莫驚春淡淡說道“喜歡,非過也。然手腕強硬殘暴,才是禍事。我既希望他不再與我糾纏,卻也不愿一位賢良君王隕落。”
劉昊一句話憋在心中,只能就此目送莫驚春離開。
其實宗正卿,多少是動搖了罷。
劉昊深吸一口氣,卻是如同皇帝所說那般,且先將這件事當做不曾發生過。
正始帝最近一直在做夢。
有時候會夢到過去的事情,有些時候卻會夢到一些詭異的變化。但無時無刻他不行走在尸山血海里,就像是他未來即將可能造成的殺戮。
他醒來,倒是也曾問過老太醫,只是老太醫卻沒辦法對癥下藥。
正始帝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白日里情緒也容易暴躁。不過除此之外,他的瘋狀一直壓抑得很好,并未再度發作。
直到三堂會審,刑部、大理寺、御史臺三法司一同出具決斷,判定張哲流放。
流放,這樣的罪責對于張哲而言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