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鼓噪奇怪的時候,就是會這么影響人。常年作息正常,睡眠充足的莫驚春甚少體會到這般難以入眠的感覺。
即便將要進入初夏,夜里還是有點涼意,莫驚春披著衣裳在廊下走,拖長的暗影融在樹影下,倒是看不分明。
他頓了頓,停在月色中,仰頭看著天上月牙,自言自語地說道“不敢暴虎,不敢馮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念完這首詩,他又不自覺地望著腳下的黑影,往前走了幾步,不知是在踩著搖曳的樹影,還是在追尋著幽晦的遲疑。
他停住半晌,復說道“言必可行也,然后言之;行必可言也,然后行之”這些都是先人勸說謹言慎行,莫驚春念了一句還不夠,他還要再念第二句,第三句。
他心里懷揣著某件隱秘的事情,將這些勸諫的話,念了個翻來覆去,直到心頭的激蕩平靜下來,只剩下一片平靜,這才松了口氣。
,看出自言自語說道“多思多慮無用,多思多慮有用。”這兩個多思多慮,針對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情。
前者是說他剛才輾轉反側的心情,后者卻是更為深沉的原因了。
“多思多慮,為何無用,多思多慮,為何有用夫子不如與我解釋一番。”
一道絕對不該在這時候出現的聲音驟然劃破夜空,而且是非常張揚明顯的響動。
莫驚春驀然回頭,卻看到踩在墻頭瓦片上的俊美男人。公冶啟本穿著黛藍服飾,卻在月夜下被染成了濃黑,仿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鬼怪。他背對著月光,只有隱約的燈火照在他的側臉上,顯出了幾分古怪來。
眼下可是子時后
平時陛下再是如何張揚,也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出宮來。
而且這種站在墻頭居高臨下與他說話的姿態更是從來不曾有過,帝王知道莫驚春心里的顧忌,就算出入來往,每次也是會避開莫府的家丁。
如今這般姿態,豈不是要將他的行蹤大咧咧告知府上
莫驚春臉色微變,厲聲將衛壹和墨痕叫了出去,“傳我命令,府內上下不許靠近這處院子”
他不但沒有回答公冶啟的話,更是讓人全部都離開,顯然是意識到了什么。
墨痕還摸不著頭腦,衛壹卻是立刻反應過來,眼角余光喵到墻頭上站的人,頓時嚇得連滾帶爬,拖著墨痕就滾了出去。
墨痕著惱地說道“你跑那么快做甚,我怎么看到郎君院里頭還站著個人”只是夜色漆黑,書房里只點了兩盞燈,屋外卻是看不清楚。
衛壹的臉色有點難看。
不跑,難道等死嗎
這傻大哈半點都沒有感覺到方才屋內翻滾著的濃郁殺意,這殺氣不獨獨針對哪個人,而是針對所有。
他險些透不過氣來。
那瘋狂暴動的殺氣,讓衛壹的身體下意識就戒備了起來。
他們游走在危險的次數太多,對于殺氣太過敏感,一旦感覺到無法抵抗的壓力,就忍不住想反抗或者逃離,而面對君上,他們,自然只能逃得越遠越好。
可是陛下怎么就出了宮呢
這問題,莫驚春也想問。
陛下這么就在這時間出了宮
莫驚春看著正始帝,他的面容都露在月光下,顯得異常清潤,“陛下深夜過來,卻是有要事相商”
這不過說辭,再有要事,也不至于半夜深闖宅邸。
這不像是正始帝會有的做法。
除非,陛下又發了狂。
但是這不太一樣,如果正始帝發瘋的話,他不可能還留有意識,能夠從長樂宮一路奔襲到莫府來
之前唯一的一次例外,是正始帝吃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