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驚春是不哭的。
除了在床榻間的事情,他和正始帝的糾纏再痛苦,公冶啟也從未見過他流淚。
大抵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又或是莫驚春心里的堅持傲氣,不論正始帝曾有的手段算得折磨,卻也不曾見過他如此。
正始帝情緒古怪,又是生氣惱怒他將這平日不曾露出來的模樣,卻給了夢境里不知是什么東西的存在,一邊又不由自主地給莫驚春擦淚。
帝王知道要用什么手段能立刻將人的腦袋擰下來,卻不知道怎么安撫啜泣的莫驚春,只是僵硬地用手擦拭著他的眼角,將那些酸澀的淚水一一擦去。
“夫子,子卿”
公冶啟低低喚著莫驚春的名字。
莫驚春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通身燥熱,卻又有另外一種奇怪的感覺繚繞在心頭,輕松至極。他透過霧蒙蒙的淚水看到公冶啟,他的臉上帶著氣急敗壞,卻又有莫名的憐惜,指腹粗糙地擦過莫驚春的眼角,有些疼。
他回過神來,剛想說話,卻發現自己鼻音很重。
“嗯”
莫驚春發出一聲疑惑的動靜,摸了摸鼻子。
他在哭。
公冶啟看他總算轉醒,眼底閃過一絲輕松,卻是低沉著聲音說道“究竟是夢到了什么,竟哭成這樣”
莫驚春有些怔愣,一下沒回過神來,再想了想,才慢慢說道“沒什么,好像是夢到了畫里的事情。”
帝王微蹙眉頭。
莫驚春卻沒注意到,而是羞赧擦了擦眼,回想著夢里的景象。
“許是因為畫了那樣的畫,不知為何在夢里夢到了相同的場景,”他笑著說道,“這可都要怪陛下將那人畫成我。”
“本該就是你。”
正始帝低沉說道。
莫驚春微怔,就看到帝王幽深的眼眸直直盯著他,“本來就是你。”
他的手指按上莫驚春的胸膛,就在掌心下,正有著昨日公冶啟剛剛咬出來的痕跡,跟他心口的跳動重疊在一處。
“若是有朝一日,寡人瘋癲至此,也獨獨會是你來喚醒寡人,也只有你會覺得,寡人尚有可救。”帝王緩緩說道,“莫驚春,你一直在問寡人為何是你,可為何不能是你”
能引得公冶啟有極致歡愉,讓他時至今日都移不開眼的人,除了莫驚春,還會是誰
這樣的糾結,在帝王看來是沒有必要的。
莫驚春方才經過那樣的夢境,如今再面對帝王這樣的窮追猛打,到底是疲倦的。可是今日老太醫說的話在他心中一閃而過,讓習慣想要退縮回去的莫驚春頓住,最終還是忍下逃避的心態,輕聲說道“陛下,情愛之事,臣也是第一次體會,可除卻世俗,臣避之躲之,卻是因為陛下太過強硬。人之相處,總會有輕重,臣的分量,對您來說,還是太淺太淺。”
得隴望蜀,人之本性。
起初陛下要的只是莫驚春這個人,可現在他要的是他的身心。
當兩人的身心都屬于彼此后,公冶啟又會貪婪什么
這并非莫驚春無的放矢,而是他看透了帝王的本性。
他便是如此。
索求無度。
莫驚春的話卻是引得公冶啟朗聲大笑,盡管那笑意里滿是沙啞,卻是透著古怪的韻味。正始帝慢條斯理地說道“夫子卻是錯認了一事,不管你喜歡還是不喜歡,寡人都不會放手。生我要,死,我也要。”
他的指尖還有莫驚春剛才的淚水,帝王含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唇間蕩開。
“可只有寡人一人快樂,怎么能夠”
正始帝就像是一頭熾熱蠱惑的艷獸,靠在莫驚春的肩頭幽幽地說道,“夫子既然已經被我帶到這沉淪煉獄,百步,已至九十九,不如便再行一步,如何”
莫驚春的呼吸微窒,他一直都知道公冶啟是有魅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