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帆笑道“多謝曲班主。今日一會,實是難忘。只是我還有要事,就此與曲班主告辭。他日曲班主若是到修武辦事,咱們有緣再聚。”
曲納吉大喜,他常年在河南各地唱戲,屢受衙門中的差役盤剝。于帆雖然只不過是有名無實的縣丞,不過終究也是一個官兒。自己若是帶著和昌秀戲班到了修武,有于帆在衙門中照應,自然極是方便。當即滿面堆歡,口中說道“那就謝過于大人了。”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于帆便要告辭。曲納吉急忙從懷中掏出散碎銀子結賬,那老板卻笑嘻嘻地告訴他賬已結過了。曲納吉這才知道于帆已讓那青衣人結過了賬,急忙要將銀子遞給于帆。兩人推讓了一番,最后曲納吉訕訕地將銀子握在手中,除了道謝之外,便是連稱自己該死,怠慢了貴客。于帆哈哈一笑,對著曲納吉拱了拱手,便即帶著青衣人緩步下山去了。
此時已近傍晚,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山路之上人影稀少,只聽得四周樹枝枯草在寒風中發出瑟瑟之聲。于帆雙手負在背后,遠遠看著薄暮中的洛陽城,口中說道“今日來看戲的百姓之中,江湖人物著實不少。可是那兩個頑童遇險之時,卻無一人出手相救。像洛陽史家刀的史老英雄、陳家堡的陳氏兄弟、雷拳門掌門人楊子喬等人,無一不是武林正道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可是這些人只是作壁上觀,竟然無一人出手相救。正道人士尚且如此,那些邪魔外道更加不要想了。”
青衣人走在他身側,沉聲說道“天下人本來就是趨利避害之輩。越是自詡仁義之人,背后往往卻盡做些邪惡之事。昔年若不是那人素有俠名,夫人也不會中了詭計”
他說到這里,于帆臉色一沉,腳步略停了停。只是片刻之后,他又邁步向山下走去。青衣人立時察覺,便即住口不說。兩人再也沒有說話,只是沿著一條石級大路,一直走到山下。待踏上前往洛陽北城的大道時,天色已然暗了下來。于帆沉聲說道“那主仆二人,你處置得如何”
青衣人嘿嘿一笑,道“大人盡可以放心便是。”
于帆嘆了一口氣,道“以暴易暴,原非好事。咱們前前后后已殺了二十七人,實非本意”
青衣人見于帆面露不忍之色,口中說道“大人,這二十七人都是些奸詐之徒,死不足惜。就說這主仆二人,在京城之中便作惡多端,草菅人命,外放之后,又收斂錢財,貪贓枉法。咱們將他們除掉,是為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大人不必自責。”
于帆喟然長嘆,道“只是這些人家中也有老小妻兒”
他說到此處,便即住口不說。青衣人嘴唇張了張,想要說話,最后還是咬緊了牙關,將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待兩人到了洛陽城北門之時,天色已然全黑,城樓上點起了燈籠火把。城門口站著十余名軍卒,正自盤查進出城門的百姓。只不過這些軍卒盡是些老弱殘兵,看上去個個疲憊不堪,只是虛張聲勢,很快便將眾人放進城去。
于帆帶著青衣人走進城后,這才低聲對他說道“從巡撫衙門發回來的公文來看,咱們來得早了五六日。若是此時去了修武縣,不免惹人生疑,以為咱們急著趕到修武縣,只是想要得到什么好處。倒不如在洛陽城多停留幾日,雖說是走馬觀花,卻也能看看這城池昔日的模樣。”
他說到此處,回頭看了看洛陽北城的箭樓,這才接著說道“當年離開洛陽城,我還不過是一個七八歲的少年。今日歸來,卻已過了三十一年。唉,彈指一揮間,已將垂垂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