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子話音方落,莊恒云喝道“大膽蕭大人執掌御馬監,是皇上心腹,朝廷重臣。你這死賊囚,竟敢妄議大臣,不怕誅九族么”
矮胖子斜了莊恒云一眼,笑嘻嘻地說道“太祖高皇帝在位之時,聽了唐朝宦官為禍天下的故事,特意下令在皇宮內立了鐵牌,上書太監干政者千刀萬剮誅連九族。別說這位蕭公公只不過是御馬監的提督太監,就算是司禮監掌印太監,也不過是皇帝的奴才,怎么能以朝廷自居”
矮胖子說到這里,臉色一變,再沒有絲毫戲謔的神情,沉聲說道“你們這些太監擅自出宮,已是犯下了大罪。跑到宜賓府和孫家浦,不顧國家法度,以宦寺之身驅使地方官為你們效力。更在大街上擺出依仗凈街,鞭打百姓。這一樁樁一件件,無一不是越權的大罪,都是禍亂天下的不祥之兆。蕭公公,該收手時須收手。若是每日里盡作非份之想,只怕不只榮華富貴化為泡影,就連項上人頭,也終有一日要被人取走。”
蕭成左手緊握劍鞘,右手長劍斜指地面,一字一句地說道“閣下自稱是綠林好漢,這番話可不是尋常江湖人物能說出來的。閣下既然有如此見識,何必畏首畏尾,隱姓埋名不妨將高姓大名說出來,讓本官聽聽。本官雖然是內臣,卻也可以代為閣下陳奏。朝廷將閣下召去作官,自然遠勝在江湖漂泊。”
矮胖子嘿嘿一笑,道“鐵甲將軍夜渡關,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來名利不如閑。蕭公公,這首寺就送給你罷,其它的話也不必多說。”
他說完之后,雙手一拍,臉上又露出了戲謔的神情,接著說道“我這徒弟不像我,為人最是端正。他說了那位老者不是你要找的人,絕對不是搪塞之語。蕭公公就不必在此糾纏了,趁早趕回京城是正經。你身上所中的陰寒劍氣怪異之極,回京之后須得好生調養,外以大熱之藥敷熬,內以內力護住心脈。如此一來,或許三年之后陰寒劍氣消散,性命自然無礙。若是你仍然好勇斗狠,這股劍氣散入五臟六腑,到了那時,就算你是大羅金仙,也只好去見閻王爺了。蕭公公,人不可逆天而行,做事還須慎重為妙。”
蕭成一向狂傲,此時聽矮胖子說話,登時臉色大變,顫聲說道“你、你如何知道”
他說到這里,倏然住嘴。停了片刻,這才接著說道“多謝閣下指點。不過本官奉命趕赴蜀中尋人,就算前面便是萬丈懸崖,若無上官之命,本官也不敢就此回轉京城。閣下武功遠勝于本官,若是想要殺人,盡管動手便是。要讓本官就此離開,卻是絕無可能之事。”
矮胖子嘿嘿一笑,道“蕭公公,我知道你打算那些番子趕回這里,將我擒拿。不過我使了個小手段,騙得他們向北追趕,自己卻悄悄折了回來。只怕此時你那些手下已經追出了三十里外,即便想要趕回來,也來不及啦。至于你的上官,若是他沒有愚笨到家,還逼著你在蜀中亂來,不只蕭公公回不了京城,這位御馬監的掌印太監,也非得因為此事折戟沉沙不可。”
矮胖子話音方落,蕭成面色一變,正要張嘴說話,不過卻又忍住了不說。只見他臉色陰晴不定,嘴角竟然微微抽搐了幾下。
院子中一時無人說話,只有寒風卷過之時,墻頂和斷壁殘垣上的荒草,發出了令人心悸的嗚咽之聲。
便在此時,一直站在圈外的那名捧著木匣的錦衣太監小心翼翼地說道“啟稟蕭大人,這位老先生說得也并非沒有道理。咱們離開京城已有一個多月,宮中事端不少。小人瞧這位老先生和厲百戶并非是巧言令色之輩,又有莊先生作保,想來不會說假話。是以小人斗膽說一句,請大人回轉京城,不必再在蜀中耽擱。”
錦衣太監說完之后,身子躬得更低。雙手將木匣捧在了身前,將他的面目嚴嚴實實地遮擋住了。
自從矮胖子現身之后,厲秋風便松了一口氣。此時聽錦衣太監出言勸說蕭成,他心下暗想,這太監隨侍在蕭成身邊,一直是畏畏縮縮的模樣。聽他如此說話,倒還有幾分見識。只不過蕭成心高氣傲,這太監當眾進言,只怕他不肯就此收手。
孰料錦衣太監說完之后,卻聽蕭成咳嗽了一聲,口中說道“好罷。既然莊先生為兩位作保,本官也不想再在這里徒費口舌。你們兩位可以走了,御馬監不會再與兩位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