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瞧著這些百姓的模樣,心下也頗為震驚,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蕭東走在兩人身前,頭也不回地說道“還不是朝廷那些大佬糊涂混蛋,膽小怕事,生怕與韃子起了沖突,竟然提議棄守遼東。所幸朝中幾位有見識的大臣從中斡旋,這才沒有將官兵退守山海關。只不過關外只留了數千老弱殘兵,分駐各處,若是韃子來攻,必然全軍覆沒。所幸遼東苦寒之地,韃子兵雖然貪婪殘暴,卻將這里視為雞肋,并不大舉來攻,只是偶爾有小股韃子兵前來騷擾,這才沒有將遼東從大明手中奪了過去。不過遼東各地蠻族頗多,甚是彪悍,侵擾漢人百姓。他們不只搶奪糧食財物,殺死老弱百姓,還搶奪女子壯男以為奴隸。東遼縣是遼東重鎮,地位僅在遼東巡撫衙門所在的遼陽之下。可是這里的百姓貧窮如此,可見遼東各地已糜爛到了何種地步。”
張實和厲秋風聽蕭東如此一說,心下都是悚然一驚。張實說道“原來如此,多謝蕭大人指點。秦老五方才對我說過,想在這里補充糧食清水。清水倒還好說,只不過這里如此貧困,只怕采辦不到足夠的糧食,這可如何是好”
蕭東冷笑了一聲,沉聲說道“百姓餓死病死并不稀奇,可是你看過當官的餓死嗎糧食之事,你們不必擔心。本官持有兵部勘合,到時向衙門調糧,管教各位不會餓肚子便是。”
厲秋風聽蕭東說話,對朝廷放棄遼東之事頗為不滿,心下暗想“我在京城之時,卻也聽說朝廷大員為遼東守衛之事爭論不休。原本朝廷控制了遼東全境,只不過土木堡大戰之后,朝廷對韃子轉攻為守,將原本駐守遼東的精兵盡數撤入關內,拱衛京師。遼東從此多事,飽受韃子和蠻族侵擾之苦。主張棄守遼東的那些大臣,一心只想著守住山海關,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至于關外漢人百姓的生死,他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劉師伯未致仕之前,一直主張不只要守住遼東,更要趕走韃子,滅了蠻族,解除遼東百姓倒懸之危。聽蕭東說話,與劉師伯倒是不謀而合。看樣子此人雖然狂妄自大,倒也算得上頗有見識。”
三人談談講講,不知不覺之間已走出了碼頭。只見眼前出現了一條大街,寬約兩丈,路面凸凹不平,水洼頗多。有些水坑骯臟之極,散發出一陣陣惡臭。大街兩旁的房屋低矮破敗,雖然已是夜色茫茫,卻也沒有幾戶人家亮起燈光。
蕭東走在最前面,聞到一陣陣中人欲嘔的惡臭,只得將左手衣袖掩住了口鼻。張實也是皺著眉頭,邊走邊道“怪不得遼東瘟疫橫行。這些百姓將便溺之物盡數潑灑到門前街上,弄得聚居之地污穢不堪,焉能不鬧瘟疫”
三人強忍著陣陣惡臭,加快了腳步,走了半柱香工夫,總算走出了這條污穢不堪的大街。只見前方出現了一條寬數丈的河流,自西向東潺潺流動。一座石橋架在河上,兩端各自立有一根高竿,竿頂綁著橫木,橫木兩端各自掛著一個巨大的燈籠。石橋對岸卻是燈火通明,影影綽綽有許多人正自在河岸邊走動。
蕭東在橋邊停下了腳步,長出了一口氣,“呸”了一口,口中說道“就連身上都是一股惡臭氣味。若不是沒有帶著換洗衣衫,真想跳進河中將身子擦洗干凈。”
厲秋風和張實也是一般心思,只不過看到石橋對岸的情形,與方才經過的那條污穢大街相比,恍如天堂一般。兩人心下驚訝,雖然聽到蕭東說話,卻并未理會。三人站在石橋之前,凝視著對岸,一時都沒有說話。
便在此時,只聽得腳步聲響,從石橋上遠遠地傳了過來。片刻之后,卻見兩名青衣人一前一后從石橋上走了過來。只是兩人見到厲秋風等三人站在橋邊,都是微微一怔,同時停下了腳步。
厲秋風見兩名青衣人停步不前,右手按住劍柄,心下一凜,暗想這兩人的衣著打扮,與柳生一族的殺手倒有幾分相似。他正驚疑之時,卻見兩名青衣人對視了一眼,并肩走下了石橋。
張實見兩人走到自己身前,便即向右退讓。但是站在最前面的蕭東卻是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
張實見兩名青衣人腰間懸著長劍,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彪悍異常,知道不是好相與之輩,忙不迭地為兩人讓路。卻沒想到蕭東仍然站在道路中央,雙眼盯著兩名青衣人,頗有挑釁之意。張實心下暗想,到了這里,你還擺什么官老爺的臭架子方才在船上之時,你還要胡掌柜等人不得惹是生非。眼下你卻擋住別人去路,擺明了要和人家打架。反正官字兩張口,左說有理,右說也是理。你要和人打架,盡管打便是。最好打得兩敗俱傷,去不了扶桑。沒有你老兄在一邊虎視眈眈,老子倒要輕松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