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內心都有遺憾,因為同一個女子。
“不,致珠離去之前,并沒有怪姐姐。”蘇文房泣聲道
“她后來時常回憶少年之時,說您帶她踏青捕蝶,教她管家理事”
小柳氏生性豁達浪漫,并沒有因為姐姐的冷漠、疏遠而心生怨恨,反倒只記得了生命中的那些美好而已。
“她說她命好。”蘇文房眼圈通紅,邊流淚邊說
“雖然早早沒了母親,但爹和玉姐給她的愛,使她并沒有感覺到童年缺失。”
正是柳氏當年的嬌養,給足了小柳氏安全感,讓她在成年之后,勇于追求自己的愛情,支撐著她隨丈夫周游大慶,過完了充實的一生。
兩人默默流淚,提起小柳氏,既覺得心痛不舍,卻又奇異的找到了一種共鳴。
在他們談論中的,是大家都愛的那個人,柳氏心痛如絞,又覺得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會恨蘇文房呢
小柳氏死后,他是被折磨得最重的人。
妻子的離去之于他來說,便如剜去了他心底的一塊肉,令他從此靈魂好像都不再完整。
他愛小柳氏毋庸置疑。
能多一個人疼寵小柳氏,本該是一件好事,自己以前為什么會反對
柳氏想到了父親當日所說的話,突然醒悟,自己當日之所以不滿意這樁婚事,也只是因為掌控欲作祟。
她想要小柳氏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卻忽略了妹妹真正想要的東西。
直至此時,柳氏才終于理解了父親的心。
“爹,我錯啦。”她哭著低聲認錯,柳并舟的眼神溫和,聽到這話的時候,伸手拍了拍女兒的肩膀。
屋外雨勢漸小,柳并舟深呼了一口氣
“看來雨果然要停了。”
如今水退、雨停,家里人終于齊了,“這是一件好事,有什么好哭的”
柳并舟心中的陰霾徹底散開,他說道
“走,有話進屋再說”
蘇文房點了點頭,捏了袖子壓眼睛,接著看到了一旁好奇看他的少女,恍然驚覺自己在晚輩面前失態,連忙轉過身去整理了一番儀容,接著才道
“這是守寧吧”
柳氏生了兩個女兒,但長女病弱,時常無法下床之事蘇文房是知道的。
他遠在江寧,與姚家通信不便,再加上后來姚家事情多,柳氏忘了再給他捎信,他并不知道姚婉寧已經病愈的事。
“對。”柳氏點了下頭,拉了女兒一把
“快叫姨父。”
姚守寧就行禮道
“姨父。”
“好孩子。”蘇文房伸手欲摸身上,卻發現自己身上并沒有裝什么東西。
他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一時與大家相見歡喜,倒忘了我的東西。”
說完,他讓柳并舟等人稍候,自己匆匆往牛車的方向趕去。
那趕車的老漢抬起了頭,知道這邊是官老爺的府邸,面現畏懼,不敢前來,見蘇文房折回去,才松了口氣。
牛車上擺了一個包裹,蘇文房與他說了幾句話,回身又指了指。
他身為文人,卻并沒有瞧不起趕車人的意思,與人說話時站在地上,笑得很是開心的樣子。
末了,又從包裹之中掏出一個荷包,萬分珍惜的將袋子打開,從里面拿了些碎錢出來,遞進了車夫手里。
柳氏見此情景,連忙喚來逢春,讓她快去廚房準備些干餅子與錢,送給這車夫。
逢春跑得快,提了東西過來時,蘇文房那邊才說完話。
東西遞過去的時候,那老漢有些恐慌,又怕又想要的樣子。
這個時節糧食珍貴,直到蘇文房說了話,他才歡喜接過,又要給柳氏等人叩頭。
許久之后,將車夫送走了,蘇文房才提了自己的東西回來,有些喜滋滋的從自己的包中摸出一個油紙包的小東西。
拆開后里面擺著一小串干草編織而成的鏤空小圓球,球里都裝了小巧的鈴鐺,提起來時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那草編鈴鐺精致無比,帶著淡淡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