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只‘手’抓了半塊肉,正往嘴里送,一只手則反刺向一側,那五指之上掛了一個女人的殘尸。
女人后背對著它,身體彎弓,狼妖的手掌從她后背穿過,抓斷了她的脊椎與腹臟,她被高高吊起,身體彎折如蝦米,血液順著她雙腿往下滴。
她一動不動,應該早就咽氣,但她的手卻緊攥著一把干稻草,稻草的另一端連接在她身下的草堆里,這樣拉扯的動作使她雙臂張開,從后看去,像是護持著什么東西。
“妖孽,你敢吃人!”
孟老漢一見此景,目眥欲裂,提著扁擔就要往前。
姚守寧雖說知道妖邪恐懼,但她是第一次親眼目睹這樣震撼的場景,一時備受沖擊,怔立當場不敢出聲。
一直以來,外祖父都在說妖邪恐怖,她家里人遭受過妖邪禍害,蘇妙真曾被狐王附體,且取走一魂,如今變得半人半妖的模樣,出外時戴著面紗,變得自卑。
姚守寧還以為自己已經知道妖邪之禍的嚴重性,可那種認真此時被親眼目睹的情況打碎。
妖怪吃人時的慘烈情景遠比她想像更加慘烈,蘇妙真能保住性命,已經遠比七百年前的先輩們幸運。
此時她終于理解了當初的朱世禎等人是何其的偉大,大慶王朝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驅趕妖邪,還人類七百年太平,這是莫大的功德。
她想到這里,轉頭憤恨的瞪視孟松云:
“你……”
她已經明白了事情原委,也清楚兩人此時身在何地。
身為當年妖禍的受害者,孟松云本該清醒的知道妖禍的可怕,他為什么要在多年之后與妖邪聯手,毀去一切?
孟老漢手持扁擔要往前沖。
如果說一開始姚守寧想得天真,不知妖患的可怕,這會兒親眼目睹這樣血腥的場景,她哪里又忍心看著孟老漢送死?
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如何能打得過高達丈許,強壯無匹的妖邪?
縱使她心中清楚,歷史早就注定,一切并不會改變,但她仍是下意識的伸手拉住了孟老漢,喊了一聲:
“爺爺——”
孟老漢萬分悲憤,眼前的一幕無論他看了多少遍,依舊無法習慣。
這一刻他遺忘了自己的弱小,忘了自己與妖邪之間的距離,無視姚守寧的阻止,也無視妖邪的震懾。
他眼里看到的是人類被肆意踐踏的尸體,還有對妖邪的痛恨,他抖開姚守寧的拉扯,舉著扁擔疾沖向前。
“殺!殺!”
他口口聲聲自稱道士,卻身無術法,只練出一身蠻力。
狼妖咀嚼不停,血水順著齒縫往下滴,但它眼睛之中卻有一層灰膜飛快的睜開,露出里面顏色殷紅如血的眼睛,眼里帶著興奮,映上了孟老漢的身影。
姚守寧三人入村之時,便在它感應之內,它并沒有離開,而是特意隱藏在此,就是為了設伏,想釣出其余的活人。
妖怪興奮的咧開嘴,手里的半塊碎肉一扔,喉間發出一聲長嚎。
姚守寧心急如焚,拉了拉孟松云:
“你快點。”
眼前的人絕對不能出事,歷史不能更改,也無法更改,一旦時空崩亂,兩人都會迷失在時空的亂流之中,再難找到回去的路,變相的被時空所流放。
空山先生說過,這樣的后果很是嚴重。
找不到回去的路,看不到未來,也就相當于這個世界上,這個人的痕跡被徹底的擦除,可意識不會消除,只會永恒的停留在這里,這比魂飛魄散還要嚴重一些。
“他不能死!你也不能死!”
她拉住了孟松云的衣袖,催促了一聲:
“你快點——”
孟松云不為所動。
他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看著不像道士的老頭舉著扁擔,以一往無前的勇氣往前沖,沒有回頭、沒有猶豫。
他的回憶飄向了他屠觀的那一日,他聽聞噩耗,一路趕回青云觀,聽到師兄說,明陽子義無反顧引妖上身,掙扎著保留了最后一口氣,讓徒弟們殺死了自己,使自己與妖邪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