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岑依舊端莊清雋,只是眼底多了幾分灰敗的疲色,閉目道“回府。”
他定要查清楚,那少年究竟是何來歷。
一刻鐘后。
嘴里的飴糖嚼化,寧殷循著紙鳶墜落的方向,站在了一戶人家的后門外。
目光越過圍墻望去,院中一株高大的銀杏樹枝繁葉茂,青鸞風箏便無力地掛在最上邊的枝頭。
圍墻低矮,寧殷不費吹灰之力便躍了進去,走至這株一人合抱粗的大銀杏樹下,抬手輕按在粗糲的樹干上。
掌下一拍,樹干抖動,風箏連同簌簌震動的葉片一同飛下,晃蕩蕩落在他的掌心。
眉頭輕皺,惋惜地“嘖”了聲翅骨斷了,得補上好一陣。
遠處傳來嗒嗒的腳步聲,是院主人家的孩子舉著風車跑過來,見到院中陌生的少年,不由愣在原地。
“小孩兒,若是旁人看見我做壞事,是要沒命的。”
寧殷將紙鳶負在身后,涼颼颼道。
小孩兒吸了吸鼻涕,咬著手指呆呆地看著他。
“不過,我急著回去修補,不吃小孩。”
寧殷朝稚童豎起一根手指,比了個噤聲的姿勢。
然后開門,大喇喇走了。
明日便是端陽節,仆從們在門口掛上艾草,撒上雄黃。
每年這個時候,虞夫人便會命膳房包許多的粽子,連同賞錢一起送給府中仆從侍婢。
仆從雜役們排隊領賞,前院熱鬧無比。
虞靈犀閑來無事,也親手編織了五條長命縷,家人各贈一條。
剩下一條,她揣在了袖中。
巳時到了,今日剛巧也是最后一天取藥的日子。
雖說今日身體已經不再燥熱,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吃完最后一顆較為妥當。
虞靈犀知曉寧殷那樣的性子,定然不屑于去前院和大家一起過節,想了想,便讓侍婢準備了幾只熱乎的粽子,并一壺菖蒲酒,用食盒裝了,親自提去后院。
虞靈犀進門的時候,寧殷正在仔細濯手,案幾上放著一罐涼透了的漿糊,還有毛刷、紙筆等物。
“衛七,你熬漿糊作甚”虞靈犀將食盒輕輕擱在案幾上,疑惑問。
寧殷沒有回答,只輕輕甩了甩雙手的水漬,屈腿坐下道“自己拿。”
虞靈犀知道,他是在說今日份的解藥。
盯著寧殷淡色的薄唇看了片刻,她終是輕輕屏息,撐著案幾朝寧殷傾身過去。
她以為還是和昨日的“拿”法一樣,可唇瓣輕輕貼上,才發現他齒間唇間都沒含東西。
寧殷的呼吸有短暫的凝滯,而后悶聲笑了起來。
虞靈犀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頭一回會錯意,紅著耳尖挑眸,鉤子似的撩人。
她撤退些許,抿著唇哼哧“你誆我”
“小姐不管不顧地撲上來輕薄我,還反咬一口,好沒道理。”
寧殷極慢地眨了眨眼睛,抬起濕漉漉的雙手以示清白,“我的手濕,只是想讓小姐自己動手拿藥罷了。”
給個藥順手的事兒,非要整這么多花招。
虞靈犀無奈,輕聲問“在哪里呢”
寧殷垂眸“懷里。”
虞靈犀伸手,往他衣襟中探了探。
“上面,再往左。”
寧殷嘶了聲,“小姐往哪兒摸呢”
“我哪有都沒碰著你。”
沒什么都被他說得有什么了,虞靈犀軟軟惱了他一眼。
好不容易拿到藥瓶,虞靈犀方舒了口氣,直身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