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唯一一次入長安去,這一生唯一一次的心動。
長安城中最為高貴而俊朗的少年,駕著馬走到她面前,目光卻掠過她,邀請了她身旁的少女。
那少女也坐在馬上,對待他的態度居然還是趾高氣昂的,要他放低了姿態請求一回,才終于同意和他一起入場。
這便是長安,這便是世家貴族,她出身的東郡劉氏,遠遠不能同他們比肩。
就好像后來景陽郡主因為她在場上多看了他幾眼,而于換衣之時將她堵在帳篷中肆意取笑侮辱一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她們嘲笑著她與她們白皙肌膚不同的膚色,取笑她落后的衣著,取笑著她實在不盡如人意的容貌,取笑她癡心妄想,肖想郡主將來的丈夫。
她不知道馮眉瑾有沒有經歷過這些,那時她只是想,她的確于馬球場之上的那個少年有意,眼前這些少女也如是。
她們都想要得到他,為此而想要排除異己,以為這樣就能摧毀她的意志。
可是她不是這樣的,越是逆境之中,她便越會朝著既定的目標而努力,直到她得到他,輕描淡寫地掠過那些曾經因此而欺辱她的人。
她一定要得到他,不惜任何代價。
“我沒有必要同你剖白我的心跡,我來見你,只是想求證一下,這世間原來真的有這樣純粹的惡,劉積瑩,你令我大開眼界。”
劉積瑩輕輕嗤笑了一下,“若是你也如我一般生活在這樣不上不下,又父親不慈的大家族之中,你也不會比我好到哪去的。”
“我不會同你一樣的。”馮眉瑾的語氣無比堅定,“我經受的痛苦不會比你更少,可我絕不會允許我變成你這樣的人。”
她不想再同她爭辯了,“我要見晏明之,我要見晏明之,我要親口同他說一些事,你讓他來見我。”
她這樣不斷地重復著,身形忽而晃了晃,吐出了一口血來。
馮眉瑾又舉起了她手中的燈籠,讓她看清楚了,那的確是一口血,確是黑紅的,像是已經在她身體之外沉淀了許久。
她的心瞬間便恐慌了起來,她知道這血的顏色意味著什么。她用這種方式,搬走了許多壓在她生命中攔路的“石頭”。
眼眶瞬間便紅起來,這是因為她內心的懼怕,“你給我吃了什么?”
馮眉瑾不回答,她上前去,一腳踢翻了她眼前的飯食。飯碗咕嚕嚕地滾動起來,傾倒了食物,自己卻晃晃悠悠地停住了。
“這里面沒有毒藥。”馮眉瑾終于開了口,像是怕她不相信,還取下了發髻之上的一根銀簪,放進了湯水與飯食之中。
取出來,燭光下看,仍然是锃亮的。
“那我……”她死死地盯著她,怕她在自己人世的最后,也還是聽不到一句實話。
“你是中了毒。今日之前的分量就已經足夠,所以就不用浪費這些‘好東西’了。”
馮眉瑾沒有再賣關子,“我不知道你從前給我下的是什么毒藥,這些藥是將軍交給我,令我放到你的飯食里的。”
劉積瑩往后退了數步,語氣中充滿著不可置信,“不……不可能……”
馮眉瑾便更進一步,“不可能?是什么不可能?是將軍不可能給我這些毒藥,還是我不會將這些毒藥喂給你吃?”
“對待小人,不必用君子的手段。如今見你走到這一步,我覺得十分快意。”
不知是毒藥,還是懼怕,劉積瑩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她更加用力地往前走,握住了冰涼的欄桿,她想見的人,也心硬如鐵。
“我要見晏明之……我要見他……我對他是真心的,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