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初至,沒有再下雨,天氣重又熱起來,叫人心里燥的發慌。
晏既忙著安撫民眾,照顧受傷的士兵,過去了十數日,才終于準備要開始往太原中心,往晉陽城走了。
但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沒有處理好。
觀若不能任由晏既為心中的仇恨沖昏了頭腦,令晏徊游街示眾,也給他留下無盡的罵名。
陸家地牢,觀若之前已經來過一次了。但這一次卻只有她一個人,提著燈籠,照亮了地牢墻上那些在夏季的雨水里繁盛過,此刻卻已經枯萎干燥的苔蘚。
晏清早已經不在這里,如今在這里的是他的父母。
他們被分開關押著,正座地牢幽深而安靜,觀若慢慢地往里面走。
她今日來這里,本是為了來見晏徊的。但是她在地牢之中先遇見的,卻是一個女子。
一見到牢籠之外的光亮,一身白衣的女子迅速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雙手牢牢地攀著鐵質的欄桿。
“晏明之!”
久未得到光亮之人,視力也漸漸地退化了一些,一剎那間,連男女都已經分辨不出了。
觀若在她的監牢之前停下來。
“你是萬氏。”
被關在地牢之中許久,每日所用的皆是粗糠爛菜,她的容顏憔悴了許多。
久不見天日,此刻她的肌膚在燭光的映襯之下顯出了一種不正常的慘白,格外瘆人。
但拋開這些,觀若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個美人。若是按平日一般裝飾一番,想來也是風情萬種,令人見之難忘。
即便是此刻,即便萬麗稚面對的是一個女子,她也并不吝惜于展示她的美麗。
腰肢柔媚,似風前垂柳纖纖;體態風流,如春后梨云冉冉。一雙眼秋水低橫,兩道眉春山長畫。
若非是她眼下到底生了一些皺紋,此時又過分地纖瘦了一些,顯出了年紀來,簡直與觀若自己是同輩之人。
她的美麗和李夫人是完全不同的,若說李夫人是花園之中一朵國色天香的牡丹,端莊持重,有凜然不可侵犯之勢。
那么萬麗稚便更像是爬滿了整個花架的月季,每一朵花豆纖弱,柔嫩的叫人不舍得碰一碰,格外憐惜。
有人愛牡丹,有人便會愛月季,只是恰好遇見了那個人而已。
觀若釋然地笑了笑,萬麗稚當然應該是個美人了,男子的迷戀,大多數的時候就是這么簡單。
萬麗稚松開了攀著欄桿的手,后退了幾步,又收拾出世家貴婦,在內宅浸淫多年的那種尊貴來。
“所有人都稱我一聲‘萬夫人’。你是小輩妻子,怎敢對我如此無禮?”
聲如鶯啼,年輕如昔。
這句話說完,觀若也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或許還是她身上那一點與文嘉皇后若有似無的相似幫助了萬麗稚。
觀若心平氣和,“‘夫人’?太原的晏徊晏老將軍只有一位夫人,是隴西李氏嫡女。我從未聽說過他還有一位‘萬夫人’。”
“身無誥命,亦非正妻——晏老將軍可是無論如何都不肯與李夫人和離,給你一個你期盼了一輩子,虛張聲勢了一輩子的‘夫人’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