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觀若和藺玉覓各自去打了水,擦洗過身子,也就在馬車上歇下了。
河邊果然如鄭嬤嬤所說,各處都站了士兵,反而比平時的人都多一些,自然是沒有機會的了。
更何況此處情況不明,也不是一個能逃走的好時機。
俘虜所乘的馬車自然是不大的,不能平躺,她們只能如白日坐馬車一般背靠著板壁。
觀若倒是覺得還好,她畢竟也就只在梁宮里過了幾年好日子罷了。
在宮外的最后幾年,家徒四壁,冬日里漏風,夏日里有蚊蟲,那也總是要好好睡的。
藺玉覓便有些難過了,馬車板壁堅硬,她動來動去,總是睡不著。
觀若也被她的動靜擾亂了心神,一時間也沒有能夠睡著。
現在已經將近七月末了,殘月如鉤,夜色晦暗不明,馬車中并沒有多少光亮。
時辰還不算太晚,偶爾能聽見馬車外有人走動的聲音,應該是在營地里巡邏的士兵。
“既然睡不著,不如還是小聲些,再聊聊天好了。”
藺玉覓始終動來動去,有時候甚至令整架馬車都微微的晃動起來。
觀若的睡眠不深,今夜藺玉覓不睡著,她是別想好好休息的了。也許聊天聊的累了,她就能睡著了。
藺玉覓就干脆坐直了,只是她問出的第一個問題,就令觀若有些難以回答,“殷姐姐,你在宮里的時候,會想念你的父親么”
“在這營中的每一日我都覺得無比的難熬,每到夜里,我都會格外的想念我的親人。”
“從前姐姐在時還好,可是姐姐也不在了”
觀若想起了她剛進宮的時候,想起了她被內侍帶著,走在宮道上的時候。連路過的宮女身上的衣服都要比她更好一些。
“那時候我也就和你一般大,宮墻那樣高,所有的東西都是我沒有見過的,那時候我其實是很害怕的。”
也不過過了三、四年而已。如今說起來,居然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的確是隔了一世了。
“那時候我身邊的袁姑姑就對我說,我進宮是來享福的,不必害怕,也不必思念家人,我父親會有人照料的。”
她的家人只剩下了父親一個,每日諸事不理,只顧著飲酒,所有的家事都是她在操持。
她離開他的時候,擔心沒有人會照顧他,可是也許父親不過是想著,再也沒有人會在他耳邊說一些規勸的話了。
藺玉覓聽完,嘆了一口氣,“十二歲就進宮,怎會是享福呢。”
“我姐姐從前因嫉生恨,總說你身邊若是沒有那位袁姑姑,想必你也早都折進去了。”
“我跟著我姐姐,也被幾個同她不睦的嬪妃為難過,那是真正的步步驚心。不能走錯一步,也不能說錯一句話。”
與此刻比起來,那時候自然是在享福的了。她要學的那些詩詞歌賦,古琴琵琶,她其實并不厭惡,只要梁帝沒有來永安宮,她就會覺得這一日是過的很好的。
而那些惡意與詭計,她其實真的幾乎沒有直面過。
“可我們現在卻實在是在受苦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離開這里。”
觀若令她靠在了她懷里,“這樣的問題,我也不知道。”
縱然有了穆猶知,她心里對于“逃出去”這件事其實還是很不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