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車給藺玉覓取藥的時候,戰場尚且沒有被完全打掃干凈。
她看見了鄭嬤嬤,她躺在草叢里,還睜著眼睛,胸口上卻插著一支箭,讓她的眼睛永遠也不會再閉上了。
在那一刻,有些奇怪,她感覺到的并不是害怕,她覺得她罪有應得。
從她在掖庭中醒來的那一日開始,鄭嬤嬤就一直在欺侮她,在貶損她的人格,就是出事的前一個白天,她還在馬車之外咒罵著藺玉覓的家人,咒罵著藺玉覓。
不管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以這樣的事來攻擊別人,她都不能算是一個好人。
既然總有人要死,為什么不是她呢。
“而周嬤嬤也在那一天受了傷,是我不顧危險,下了馬車,將她從地上拖到了我的馬車里。”
穆猶知的話一說完,觀若又忍不住心驚起來。
那一個夜晚她和藺玉覓都縮在馬車里,恨不能把自己縮成一個不會被人攻擊到的小點。
她們的身體都在忍不住的顫抖,而穆猶知,穆猶知居然敢下馬車,去救一個并不算是至關重要的人。
觀若忍不住變了臉色,“你是瘋了么”
穆猶知不屑地笑了笑,她覺得觀若在大驚小怪,“我當然沒有瘋,我下馬車的時候,晏既的士兵已經趕過來增援了。”
“我們面前有一道人墻,只不過是那些士兵還沒有來得及照管傷員而已。”
“這種事情,我犯不上拿命去賭。可是順手就能撿來的人情,我也絕對不會放過。”
“冒著一點風險,能換來如今的情勢,真是再值得也沒有了。”
“永遠保守,也就意味著你永遠都沒有突破眼前困境的可能。”
觀若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對的,只是她到底是沒有穆猶知這樣大膽。
穆猶知也不像她,在那一夜,經歷過一支羽箭射進馬車內壁的威懾。
穆猶知的運氣實在很好,她救的唯一一個嬤嬤,如今就成了戰俘營中最有實權的嬤嬤。
這樣的人,永遠頭腦清醒,又有運氣,做什么事都能做的很好。
“我從周嬤嬤那里聽說,晏既選了你來做馮眉瑾的侍女。”
“只有一個侍女,畢竟不像樣子,還剩下一個人選,馮眉瑾把挑選的權利給了她。”
“我便去求了她,讓她把我也調了過來。周嬤嬤會跟馮眉瑾說,選我是因為我曾經和你同帳。”
“前路未明,我不知道作為一個俘虜的下場是什么,我總覺得在你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這個理由,似乎是有些牽強的,觀若可從沒有覺得自己安全過。
前生眉瑾不知道是奉了誰的命令,到了她身邊來,騙取了她的信任,誰知道今生這個人會不會就換成了穆猶知。
就算不是,穆猶知于她而言,也并不是全然安全的,她們之間的情誼并不足以令她完全相信她。
聽今日晏既的意思,他們要拿下河東郡,還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
而她也仍然需要和穆猶知日夜相處,無時無刻都要防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