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李玄耀的話讓她知道,河東之地于晏既而言很重要。
她不信任晏既能為了她真去得罪裴家的人,令自己失去在李玄耀面前的主動權。
更何況那一天李玄耀還提到了晏既的父親。
有很多個夜晚,在繁星滿天,或是梅雪都清絕的時候,李三郎也同她提起過他的父親。
她知道他內心是很渴望得到他父親的認可的。
若是裴俶真的一無是處,不過是個紈绔浪蕩子,得了他心中佳人的一件首飾,便覺得足以去同他的兄弟吹噓,并沒有進一步的心思,那也就罷了。
她將這件事告訴晏既,他一定會覺得被冒犯了。
并非是冒犯了她,而是冒犯了他的威嚴,任何人都不應當敢于在他的親衛駐守之地來去自如。
這樣的話,今日她所受的驚嚇,也許就能得到彌補了。
怕只怕裴俶雖是庶子,卻很得裴沽喜愛,又和他的兄弟打了什么無聊的賭,仗著父親的權勢,要晏既將她出讓。
那她就是作繭自縛了,不僅不能將裴俶如何,反而要害了自己。
畢竟那份公文上反應的都是裴家諸子的能力,而并非他們所得的寵愛。
在這樣的世家,有時候家主的寵愛,是遠比自身的能力更重要的東西。
晏既也許此時不會想著順水推舟,將她讓出去,而是態度堅決的想要保護她,不至于在李玄耀面前落了下風。
可若是他知道了今夜的事情,又在將來遇見了什么阻力,裴俶能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幫到他,那可就不一定了。
她并不信任晏既,也不信任他所謂的那個計劃。
更何況李玄耀已經告訴她了,安邑中可是有晏既的舊情人的。她能在中間起到什么樣的作用,也是觀若未可知的。
晏既又問她,“為何會輾轉反側”
觀若笑了笑,“前路未知,所以輾轉反側。”她雖然是俘虜,也總有睡不著的權力,有不說實話的權力。
她在軍營中時常又驚心動魄的時刻,此時晏既卻問她這句話,未免有些可笑了。
晏既拂落了肩上的落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明日就要到安邑了,早些休息。”
像是吩咐,在月色下聽來,卻更像是關懷。
他說完這句話,轉身欲走,觀若下意識的喚住了他,“將軍又為何在此,對著明月嘆息”
她低頭的時候,他就已經抬著頭了。明月與他先至,而她后至。
院中寥落無人,夜空之中也獨一輪明月,他只能是出來賞月的。
他似乎很意外觀若會將他喚住,重新抬頭望著皎皎明月,他反問她,語氣并不強烈。
“古今多少人都曾對著明月嘆息,獨我不可”
今夜的晏既,似乎和平日的他很不相同。
皎皎明秋月,照在人身上,照出來的是徘徊思心,是撩亂邊愁。
觀若搖了搖頭,“自然不是了。”
她想起他們遇見人熊的那個夜晚,他坐在她身后,也在月光下這樣的思念著他的未婚妻子。
明日就要到安邑,他要和景陽郡主見面了,今夜有些難言的惆悵之意,也是尋常事。
觀若忽而不想和他再說什么了,她也的確應該休息了。
“更深露重,妾便不打擾將軍賞月了。”
她慢慢地掩上了窗戶,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來,不想驚擾了驛館中人的清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