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瑾是知道上次她為李玄耀所騙之事的,所以才送來了這支簪子為憑證。看來她是真的等著這條馬鞭用了。
那侍女似乎并不知道還有這支簪子的事,又出言嘲諷,“到底還是馮氏的侍女金貴,連主子吩咐取件東西過來,還特地要送了信物過來當作憑證。”
“如何,這你總信了,憑白耽誤我大半日功夫。”
看到那支簪子,觀若這才有些信了,可有過上次的教訓,她不得不再謹慎幾分。
周圍身穿銀甲的都是晏既的親衛,無論去哪里,她都不能離開他們的視線。
若是有什么事,她自報家門,他們不會袖手旁觀的。
觀若將那支簪子放回了營帳中,拿著馬鞭,一直沿著河往東走。
在空曠的地方行走,原本是不應該感覺到閉塞的,可是她卻越來越覺得心慌,好像馬上就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似的。
眼前已經是一片樹林,再往里望,就已經望不到邊際了。
觀若停在原處,躊躇了片刻,正想找個人問一問,忽而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
“是來給馮眉瑾送馬鞭的么再往前走十幾丈便是了。快些去吧,省得到時候她獵不到什么獵物,反而來怪我們裴家的馬鞭不好。”
這聲音,觀若是聽過的。
只是同她說話的時候,少了幾分看不見摸不著的幽怨,多了幾分慵懶與傲慢。
是景陽郡主,是高世如。
觀若聽出來了,卻并不想與她有什么交集,并沒有回過頭去,而是低頭繼續向著這一片樹林走。
無論林中有什么,她先走幾步,總是不會比留在這里面對景陽郡主更危險。
便有一個侍女喝道“前方何人,見了我們夫人,為何不行禮就想走”
觀若停在了原地,她聽見了她身后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直到在她面前停下。
馬上的女子居高臨下,打量了她片刻,語氣驟然凌厲起來。
“殷觀若。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
她不記得自己見過景陽郡主,可是她看來是見過她,記得她的。觀若行下了禮去。
“妾身殷氏,是馮小姐身邊的侍女。不懂規矩,沖撞了裴夫人,請夫人恕罪。”
景陽郡主冷笑起來,策馬慢慢地在觀若身邊繞起圈來,她始終是盯著她的,就像是一只貓,在肆意玩弄著已經落入她手中,沒法再逃跑的獵物。
“錦衣華服,換做粗布麻衣,此時又換了馮眉瑾侍女的衣裳。”
“能從平民之女,一下子成了棲息在永安宮中的雀鳥,珩妃娘娘果然厲害,很懂得審時度勢。”
所有人都會揪著她從前的這一重身份不放。所有人都要嘲笑一句,她不過是梁帝豢養的雀鳥。
不知道當年那些命婦進宮參加宮宴,在上林苑中,或是在長安殿里遇見她的時候,表面奉承,心里是不是就在嘲笑她。
錦衣華服,珠翠環繞,卻連一個人也算不得是。
她們神色中的畏懼,畏懼的是站在她身旁的袁姑姑,畏懼的是袁姑姑背后的梁帝。
狐假虎威,袁姑姑不是狐貍,她才是那只可笑的狐貍。
觀若不知道景陽郡主是什么性格,她也沒有了任何的依仗,因此不敢貿然出言,惹得景陽郡主不快。
只能是保持著沉默,等著郡主自己覺得沒趣味的時候,輕輕放過她這只已經失去了華麗羽毛,在日光下也要瑟瑟發抖的鳥雀。
景陽郡主的馬,終于重新在她面前停下了。
觀若不敢望她的臉,不想和她對視,下一刻,景陽郡主卻冷冷地命令道“抬頭來,看著我。”
她說了越多的話,觀若就越是覺得她熟悉,不知道是為什么。
但是這種感覺令她覺得莫名的不安,它喚醒的是她內心深處的恐懼。觀若沒有動,“妾身微賤,不敢直視明珠。”
“啪。”景陽郡主的馬鞭落在了觀若身上,將她一下子抽到了地上。
景陽郡主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氣的,那馬鞭劃破了她左邊的衣袖,也劃開了她的肌膚,頃刻之間血流如注。
觀若用右手用力地按著傷口,還是有鮮血順著她的指縫不斷地低落在地上。
待那疼痛的感覺漸漸地可以忍受了,觀若忍不住抬起了頭。映入她眼簾的,的確是一張十分精致的臉。
今日居然不是她們的初見,她原來也是見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