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沉默著行走在月下,夜晚就像眼前的樹林一樣幽深漫長。
在觀若以為他們就會一直這樣走下去,直到他們順利走出這片樹林的時候,晏既抱住她的手驟然松開了。
他身上的溫度渙散在她周圍,整個人也更用力地向她傾倒。
幸而是向著她傾倒。
觀若抓著他的手,任由他無力地靠在自己背上,他的肌膚是滾燙的,“晏既,晏既,你醒一醒”
任憑她的語氣從輕柔到急切,他都沒有應答。
他的傷太重了,流了太多的血,一直沒有得到任何有效的處理,這樣快就開始發燒了。
觀若將他的雙手繞過她的肩膀,交疊著垂在她胸前,而后用眉瑾的那條馬鞭將他的手和她的手綁在了一起,使得他能夠一直趴在她背上,不至于摔下馬去。
他已經沒法握著韁繩了,踏莎失去了主人的指令,迷茫地停了下來。
她用受過傷的手來握著韁繩,繼續帶著他往前走。
她輕輕地在他耳邊說話,盡管她知道他并不會聽到的,“晏既,如果你不想死的話,你就等著我帶你出去。”
眼前屬于李玄耀寶藍色的記號并沒有消失,她不會失去活下去的信念和希望。
觀若不知道自己又在樹林中走了多久,直到樹林之中,松樹枝椏上寶藍色的記號終于也消失了。
可是這里并不是樹林的出口。
這附近似乎有死水,夜風中夾著腥臭的味道,一陣又一陣,令她幾乎欲嘔。
不遠處傳來了猛獸的嘶鳴,這聲音要比觀若曾經遇見過的人熊更加令人恐懼而焦躁。
踏莎也不再肯往前走,在原地煩躁地踏著步。
觀若更用力地握住了晏既的手,他的體溫傳到了她的手上。
她望著他的臉,他的眼睛緊閉著,像是在做一個并不安穩的夢。
“晏明之,若是我就這樣跟你一起死了,我也會很不甘心的。”
夜間在樹林中游蕩的猛獸只會更多,這恐怕就是高世如將她騙進這片樹林中的目的。
觀若看見了樹林中,有游蕩著的黃綠色的光源。
她已經沒有這么多時間來思考這些了,若是再驅使踏莎回頭疾行,勢必會發出很大的聲響,且不說晏既的傷能不能經受的住,打草驚蛇的道理,觀若總是明白的。
她不想成為那些猛獸的目標,他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觀若松開了韁繩,一把抽出了晏既箭筒里的那支箭。
他的配劍還在他身上,觀若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而后用盡全力,也將昏迷著的晏既從馬上接了下來。
晏既身體的重量在一瞬間朝著她涌過來,觀若還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力氣和受過傷的手臂,他們一起摔在了地上。
手臂上的傷口又裂開了一些,縱然身下是草葉,草葉之下卻還有礫石。
晏既于她而言實在太重了,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又多了多少細小的傷口。
觀若掙扎著從他身下站起來,握著眉瑾的那條馬鞭,重重的朝著踏莎揮了一鞭。
踏莎受了驚,很快向著林中幽暗之處奔去。這是她眼下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
不光是讓踏莎去吸引林中的猛獸,也是因為晏既前生曾經同她說過,踏莎是一匹好馬,它既能認得回家的路,也能找到自己的主人。
林中的夜晚處處都是危險,他們往哪里走都不對。
將自己的馬放走無異于飲鴆止渴,可什么都不做,也就是在原地等死而已。
等到天明,情況一定會好一些的。
踏莎受驚奔逃以后,林中有了更大的動靜,不知道有多少觀若看不見的東西,追隨著踏莎的腳步而去了。
不過這些聲音很快也就漸行漸遠,消失在了觀若所能感知的范圍里。
觀若靜靜的聽著林中的動靜,緊緊地握著晏既的那把劍。
直到許久都不再有什么聲音了,她才松了一口氣,重新在裙擺上撕下了新的布條,先將自己手臂上的傷口扎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