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了幾步,忽而又想起一件事,“不知道那一夜在樹林中,獵到人熊的,是裴家的哪一位郎君”
她去而復返,只是問了這樣的一個問題,伏珺自然是有些驚訝的。
但是他還是很快回答了她的問題。“是裴沽的第十三個兒子,名俶,字靈獻。”
“生母是南郡蕭氏族女,不過他們母子倆在裴家都不受寵。”
他們并不知道她已經與裴俶相識。
觀若做出了后怕的神情來,“實在是那一夜的時候,我見他拖著死去的人熊,身上受了那么重的傷,還只顧著向兄長討要一個女子,實在是太過嚇人了。”
伏珺寬慰她,“這是他們裴家人的事,往后若是見著他,繞地遠遠的就是了。”
觀若點了點頭,再次同他道了謝,便離開了。
一路上她觀察四周,幾乎都是晏既的銀甲士兵,看不見裴氏的紅衣兵士。可是他們剛剛來的那一日,分明不是如此的。
看來駐扎在此處,晏、李兩家的聯軍,自晏既遇刺之后,和裴家的士兵重又分出了涇渭來。
裴沽盤踞河東之地多年,勢力不可小覷。隴西李氏和太原晏氏,亦是梁朝開國之初便有的世家大族。
如今造訪河東之地的,雖然只是晏、李兩家年輕的小輩,可也就是他們,攻破了梁朝的帝都長安,一路東行,劍指如今梁帝所在的薛郡。
當然,這把劍還沒有懸在裴家人的頭上,他們總是要再試一試它的鋒芒的。
狩獵便是一種很好的方式。在他們遇見人熊的那個夜晚,李玄耀曾說,有一個能獵人熊的將軍,是對于士氣最好的鼓舞。
從這個角度而言,晏既在狩獵中受了傷,似乎是一件對于他們的談判很不利的事情。
更何況這件事里,裴家的人總是逃不脫嫌疑。
那一夜裴倦的態度太狂妄了。
可再退一步說,裴家人口眾多,裴沽有十幾個兒子,還有一個不省心的小妻子,人心各異,或許又會在這場博弈中起到不同的作用。
不知道他們這些當權之人,心里到底是在盤算些什么。
不過這和她并沒有什么關系,她只能面對,卻無法影響,這結果定然會波及到她。
既然是這樣,這些問題,還是交給晏既去思考。周圍既然全都是他的親衛,每一個人都是他的眼睛,她可以在營中自由行走,去探望一下踏莎。
觀若隨意地問了一個士兵,他同她指名了馬廄的方向,觀若便朝著馬廄走去。
馬廄所在之地是很空曠的,踏莎是晏既的戰馬,因此有一處單獨的小馬廄。觀若走過去的時候,它低頭喝著石槽中的水。
它身上的傷口也都被處理過了,應當有人在照顧它。可是它看起來還是十分沒有精神,一副懨懨的樣子。
它似乎還是認得觀若的,觀若試探性地伸出手去,它也很溫順地任由她撫摸著它。
觀若和它說著話,也是和她自己說著話,“踏莎,其實你是認得我的,對不對我以前常常幫你洗澡,你站在溪流里,一動也不動,很聽我的話。”
“我們還一起去看白色的芍藥花,那時候他也在的。不過他變了,我也變了。”
踏莎是那么好看,又那么忠誠的一匹馬,它帶著晏既走到她門前的時候,它也同樣滿身是傷。
那時觀若連晏既都不知道怎樣照顧,更不會照顧它,而且那時候她是害怕它的。
它自己在院子里趴了幾日,以觀若遠遠扔給它的一些青草為食,頑強地挺過了去。
而后在夏日的時候,帶著她和晏既去看白色的芍藥花。
“在樹林里的那個晚上對不起,可是我也是沒得選。他怪我,其實你也可以怪我的,但是我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這樣選。”
只要有一點活下去的可能,她都會去賭。
或許她的確如晏既所說,是一個心狠之人。可是這也沒有什么不好。
觀若靠在了踏莎身上,“你一定要好起來,也許我們還有機會一起去云蔚山,到時候我還會給你洗澡,你再帶著我,去云蔚山北麓看白色的芍藥花。”
前世今生,云蔚山的那段時光,始終是她覺得最舒心,也最安心的時候。不必為生存而憂慮,這是她活在世間唯一的期望。
“你什么時候跟經常為它洗澡了”